第521章 番外二 兒女繞膝
美利堅西海岸,有一片廣闊的紅杉林,時至初秋,各種野生動物養得膘肥體壯,正是狩獵的好時節。
第一縷晨曦探入林中小屋,謝長平抱着被子翻了個身,睡得香甜無比,不妨身後突如其來的一腳,將他毫不留情地踹下床來。
謝長平從美夢中驚醒,懵懂地坐在地上撓頭,揉着眼仰視着謝長纓,不滿地咕噥。
“謝老大,你叫人起床非得用踹的嗎?明明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偏繼承了爸爸那套暴力野蠻的作風!”
眼前的青年環着胸俯視着弟弟,那張和謝洛白並不太相似的俊臉上,冷傲的神情卻如是出一轍。
“從小定的規矩,每天早上五公里,還需要我叫你嗎?你得慶幸爸爸還沒起床,他可不會像我這樣溫和。”
提到謝洛白,謝長平立刻就清醒了。
“我們不是在度假嗎?誰知道度假還逃不過晨跑……”
他嘴上抱怨着,卻利索地爬起來穿衣洗漱,兄弟倆沿着薄霧繚繞的河岸跑了一個來回,回到林中小屋的時候,謝洛白剛打完一套拳,正在廚房搗鼓早餐,現趕的水晶餃皮,透出飽滿的翠餡兒來。
在美利堅生活了這麼多年,溪草還是吃不慣披薩沙拉,這次舉家到西海岸度假,謝洛白雇的華人廚子便沒有跟來,謝洛白雖不情願,卻還是在溪草抱怨了兩天之後,默默把做飯這差事接了下來。
“啊!是美味的水餃!”
十六歲的謝長平活潑頑劣,抓了筷子就想去夾,對上謝洛白冷冷一記眼刀,連忙訕訕收回手,乖乖幫謝長纓一起佈置餐桌。
水餃的香味溢滿木屋,溪草和女兒長安這才聞香醒來,及拉着拖鞋踱出卧房。
“今天吃水餃?什麼餡兒的?”
溪草表情懶懶的,似乎已經習慣了被溺愛,謝洛白見了妻子和女兒,那張似別人欠了他二五八萬的臭臉上,才添了幾分溫柔。
“雜蔬牛肉。”
聽見是自己喜歡的口味,溪草這才愜意地彎起眼睛,謝洛白親自盛了餃子端到溪草和長安面前,又替她們調好蘸料,當然,謝長纓和謝長平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只得自己動手。
謝長平估摸着父親心情還不錯,涎着臉道。
“上次的糖醋裏脊好吃……晚上可以吃那個嗎?”
謝洛白面無表情地看著兒子。
“你還有臉提吃的?聽好了,下學期,你的成績如果有一門不是A,就給我滾去寄宿學校。”
謝長平滿臉委屈,謝洛白對兒子們的要求實在太高,對姐姐謝長安則當公主養,這種雙重標準,令謝長平心中不岔,他提倡男女平等,又生性愛玩崇尚自由,幾次反抗,都被他老子強行鎮@壓,想爭取個同盟,偏大哥謝長纓非常配合謝洛白,父子二人同流合污,一同折騰他這個老么。
溪草看出小兒子的鬱悶,笑道。
“我也想吃糖醋裏脊,你呢?長安?”
長安咬着筷子不知在想什麼,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桃腮帶赤,杏眼流波,活脫脫是溪草少女時的模樣,她眼珠轉了轉,隨口道。
“糖醋裏脊不錯,不過有魚羹就更好了。”
謝洛白於是看向兩個兒子,吩咐。
“吃完早飯,準備一下,跟我去紅杉林獵頭野豬,釣幾條鮭魚。”
謝長平無語,恨很地轉頭和大哥咬耳朵。
“是他重女輕男,還是咱們倆其實不是親生的?”
謝長纓埋頭吃飯,完全不理會弟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謝長安搶先彈了起來。
“我去接!”
少女抱着電話走到留聲機背後,捂着聽筒低聲私語,神神秘秘不知道說些什麼,回來時,面頰上已是染了一層興奮的薄紅。
“誰的電話?”
謝長安眨眨眼,想也沒想就回答。
“珍妮,她邀請我下個月去她的生日派對。”
謝洛白便沒再說什麼,飯後,謝長安回房,將衣櫃裏的洋裝一件件拎出來,在穿衣鏡前筆劃,謝洛白和謝長纓透過門縫,看了個一清二楚,謝洛白回到客廳,立刻交待兒子。
“樓恕真那小子昨天來過了,還以為我不知道。下午你別去打獵了,暗中跟着你妹妹,如果見了樓恕真,就把他趕走。”
謝長纓皺眉。
“你教我跟蹤術,難道就為了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我不去,讓老三去!”
謝洛白面色一沉。
“老三這個叛徒,裏通外敵,幫着樓恕真追求你妹妹,你難道不知道?你敢不去,明年我就把老三交給你管。”
想到聒噪的弟弟,謝長纓一陣煩躁,在心裏罵了謝洛白幾句,冷哼道。
“樓恕真其實不錯,我不明白你究竟在反對什麼,我看你分明是討厭樓叔叔,畢竟他以前和姆媽……”
“放肆!什麼時候輪到你置喙你老子了?還不快去!”
支走了謝長纓,謝洛白回房去換獵裝,溪草正在整理行李,見謝洛白又翻出十多年前她親手做的那件襯衫穿上,忙走過來按住他的手。
“怎麼又穿它?這顏色已經褪得很舊了,袖口也磨了毛,看着磕磣。”
謝洛白扭身扣上扣子,頑固地道。
“你重新做一件,我就換。”
溪草瞪他。
關於新襯衫,謝洛白早就提了很幾次,可當初溪草為了讓這襯衫合他的身,拆拆改改,足做了三四個月才完工,現在要讓她再來一次,她內心是拒絕的。
她不點頭,謝洛白更雞賊,天天穿舊衣裳來刺她的眼。
“你不講道理。”
她罵了一句,謝洛白就知道她是妥協了,心裏一高興,摟過人來俯身就親她的唇。
“你這個人……孩子們都這麼大了!還是這麼著……”
溪草無奈,任由謝洛白吻夠了,才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十多年夫妻,謝洛白還是對這些小情趣樂此不疲,他只是笑,滿意地放開她穿靴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上次那筆捐款匯到沒有?”
溪草愣了愣,笑着嘆氣。
“你又忘了,前幾天大使館才打過電話來,說錢已收到了,這筆款項會用於工業投資。”
謝洛白想了想,點頭。
“這很好,工業是建國基石,可固國防,不能一直依賴外國製造。下次我再忘了,你務必要記得提醒我。”
多年來,謝洛白一直心繫祖國,在開顱手術沒有指望的情況下,他還是攜溪草,隨飛虎隊回國,為抗戰做了最後的貢獻。
後來,醫學界技術越發進步,史密斯醫生又重新為謝洛白設計了手術方案,然而,謝洛白拿到新的手術方案那日,正是日本宣告投降。
謝洛白在書房裏踱步一夜,最終沒在手術方案上簽字。
戰事落幕,華夏將迎來重生,不再有硝煙,國家亦不再需要他謝洛白拋頭顱灑熱血,他終於可以暫時卸下肩上擔子,和溪草過養花散步的平淡生活。
正因這樣的生活太美好,他還想要過很多年,所以不再願意手術的風險,他要陪着溪草走完餘生,總得惜命。
決定不動手術,謝洛白還是在漸漸自愈着,即便過程非常緩慢,這些年來,他的間歇性失憶症有所改善,記性比起常人還是不太好。
可有些事,他總能記得一清二楚,旁人休想囫圇過去,比如每年必須捐贈給華夏的錢款。
溪草應下,微微一笑,她靠上他的肩膀嘆息。
“最後一次回華夏,還是鳳羽小鎮,謝洛白,我這輩子還能回家嗎?”
飄洋過海,離家去國數年,溪草和謝洛白一樣,終究忘不了自己的根在華夏,家在華夏,他們也一直如此教導孩子們。
謝洛白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允諾。
“能。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有生之年,我一定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