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烙印（31）作踐
兩天之後，那幾個在鄉衛生院輸液觀察的學生穩定之後，衛生院便要家裏的人接回家。
“接回家？”輸液大廳里一個中年女人正端着臉盆準備出去，馬上停了下來，乜着毛院長，“憑啥？”
“不回家難不成還賴我們這兒？”毛院長瞪着眼說道，“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毛院長冷笑道。這個毛院長又矮又瘦，一張馬臉上長着一個痦子，冷笑的時候讓人感到特別的恐怖。
“狗伢爸，不能接回去。”中年女人看着正收拾東西的瘦小男人，“你想想，伢崽以後有事咋辦？”見男人正把衣服朝編織袋裏塞，女人的一下就來了氣，瞪着眼吼道，“把衣服揀出來……”見男人沒動，女人把臉盆朝凳子上一磕，過去拿起編織袋就把裏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對，劉嬸說得對，現在我們把伢接回去，他們正巴心不得，以後就和他們沒關係了，伢崽萬一今後有啥事，他們會說是你們自己要接的！”旁邊正給孩子喂飯的女人恨恨地說道，“你說出了事之後，鄉里的人來了幾次？每次來不都是嘴巴上說得好聽，實際呢？”
“哼，不給個說法，我們就不依！”說起這事，劉嬸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那個弔橋早就壞了，是他們沒有修才出的事，出了事讓我們承擔！門都沒有，不給個說法，我們就住在這兒！”說到這裏，劉嬸一屁股坐到床上。
“昨兒個，我回村碰見石頭爸，他說他們幾個死了伢的要去鄉里討說法！”
另一女人走過來說道。
“不走是吧？”那個姓毛的鼓着一雙眼吼道，“不走就不要怪我了，一會兒你們跟派出所說去吧！”說完轉身走出門去。
“哎……”旁邊一個留着鬍鬚的老人嘆了口氣，“有些幹部平時公僕什麼的老掛在嘴上，可現實呢？僕人吃得比我們好，穿得比我們好，住得比我們好，你說那有這樣的公僕……”老人莫名其妙地說道。
“王大爺……”張德民正好坐在老人的旁邊，給病床上的孩子講“百姓易子而食”的典故，聽了老人的話，他抬起頭，“這只是個別現象，還是有很多好的幹部……”說這話張德民都感覺自己有些自欺欺人。
“呵呵……”老人捋着鬍鬚笑了笑。
那邊的劉嬸乜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瘦小男人，起身指着男人，“你說你……關鍵的時候連個屁都不敢放，你爹媽還給你取了個五大三粗的名字朱石，我看你就是一坨豬屎！”劉嬸數落着自己的男人……
歐陽微微見劉嬸說到氣處還使勁擰着自個兒的男人，趕緊過來拉住劉嬸。
“嬸子，這事兒我們學校會管到底的！”歐陽微微把劉嬸拉倒床邊坐下，“你說孩子們過幾天還得上學讀書……”歐陽說著俯下身，撫摸着小孩的額頭，“朱小了，你說呢？”
“歐陽老師，你給評評理……”劉嬸仍就氣呼呼的，“大冬天的，孩子在冰冷的河水裏泡着……我們家就一根個獨苗，又是三代單傳，好不容易才有了他……”劉嬸說道這兒，眼睛一紅，“都說人心是肉長的，可有些人的心給狗吃了！”
“嬸子……”歐陽微微拉着劉嬸的胳膊，“這事你也別急，王校長從縣裏回來就要去鄉里，我相信鄉里肯定會給學校一個交代，給孩子們一個說法！”
“嬸子，孩子現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家裏再怎麼也比這兒強，你看這兒也不方便，孩子也睡不好……”歐陽微微看着劉嬸，“你還不相信我們學校啊，呵呵……”歐陽微微笑了笑。
“賴公安……”歐陽微微正說著，就見毛院長領着一個穿警服的人走進門來，“你瞧瞧，他們拿這兒當自個兒家了！”毛院長站在門邊說道。
張德民回頭一看，那個賴公安就是那天和熊老黑一起來的那個警察。
賴公安本不想來，這種事不該他們派出所管，可經不住毛院長電話里不停地嘮叨，這才過來。進入輸液大廳，正巧看見張德民回頭。
“張老師。”賴公安楞了一下，趕緊叫道。他清楚眼前這人，那可是和縣裏領導也說得上話的人，那天就連熊老黑的態度都來了個急轉，他哪敢拿大自己？
“賴公安，來視察還是？”張德民站起身，笑着問道。
“張老師見笑了……”賴公安不自然地笑了笑，“過來看看這些孩子，這幾天有沒有被打擾。”
“那敢情好啊，賴公安真是人民的好民警啊，呵呵。”張德民笑道，“說到打擾嘛，這兒還真有！”張德民說道把這裏瞟了一眼毛院長，“諾……”張德民朝毛院長怒了努嘴，“有人三番五次地想趕走這些孩子！”
“張……你……”見張德民話裏有話，毛院長有些急了，可眼前這個年輕人那天一句話不對，硬是把王二麻子的兩條胳膊弄脫臼了，他那敢惹，他看着那個警察，“賴公安，你看，這些小孩已經好了，他們就想賴在這兒不走，還說要上鄉里討說法……”
“毛院長，好沒好當然是你說了算……”張德民看了一眼毛院長，“你是大夫嘛，你說他們好了他們就好了，你要說他們沒好，那他們就沒好，對吧！”
“你……”那個姓毛的被張德民的話有些激怒，火氣上來也顧不得那些了，瞪着張德民，“姓張的，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說完他趕緊站到賴公安身旁，“就是這個人，在這兒挑撥離間，賴公安，把他抓了！”見賴公安站在那裏沒動，姓毛的一下來了氣，“你再不動手我就叫熊老黑了！”
“是嗎？”張德民站起身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個姓毛的。
“姓毛的……”毛院長的話有點急怒賴公安，他瞪着毛院長，“你以為派出所是你家開的？說話這麼沒邊幾！”
“是啊，你也姓毛啊，可你這個毛充其量是老鼠毛，呵呵。”張德民一句話引來大廳里一片嘲笑聲。
“好！姓賴的……”就連平時里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小警察也敢跟自己這麼說話，毛院長哪兒還忍得下，“以後你要在到我們這兒隨便拿到葯，我他媽的就不姓毛！”說完氣呼呼地走出輸液大廳。
“張老師，我還得回去值班！”毛院長最後那句話讓賴公安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看着張德民訕笑着。說完也走出了輸液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