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斷腸之草1
死鬼吳綜祥的二哥這麼一嚷嚷，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鄉政府一班領導們一下子也無計可施了。這個時候，謠言便在吵吵鬧鬧的人群中慢慢地傳播開來，有的人說昨晚看到了吳綜祥和劉詩雨到這裏來了，還有的人說他們兩個的關係本來就很曖昧的。
這個時候，煮飯的阿香嫂突然想起了剛剛來的時候還看到了一雙女式的拖鞋一正一反地丟在院子裏靠椅子放着的地方，於是她把這個情況更領導說了，不大一會兒，民警便在角落了找到了那雙差點就被人遺忘了的水晶拖鞋。
拖鞋很漂亮，一看就是個年輕的女子所穿的。別人不認識，可站在人群中一臉慘白的蔣翠英卻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可正是自己兒媳婦的拖鞋啊！
心裏感覺悶得發慌，全身都濕透了軟噠噠的沒有一絲氣，這時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了天上，白花花的令人睜不開眼睛。
蔣翠英趁沒有人注意她的時候，她牽了小寶，佝僂着身子擠去了人群，踉踉蹌蹌地就往回去了。
自己家的大門敞開着，沒有風，圍着這個孤獨的農家小院的樹林也一片死寂，除了那撕扯着喉嚨在鳴叫着的知了外，連樹葉子都沒有動一下。補丁站在大門口的一側，吐着它長長的舌頭，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踉踉蹌蹌跑了回來的祖孫倆。
“詩雨……”進了門，蔣翠英就低低地喊着自己的媳婦。
沒有人應聲，連平常最討人嫌的大貓也沒有“喵嗚”一聲。
“詩雨……”
蔣翠英心裏一懵，忙跑到了樓梯口，壓低了聲音又喊了一聲。
“媽媽……”
小傢伙也感覺到了什麼似地，他緊跟在他奶奶的身後來到樓梯，低低地喊着自己的媽媽，明亮的大眼睛裏滿是驚恐與怯懦。
蔣翠英全身不禁就打着哆嗦，她也顧不得自己的乖孫子跟在她的身後，她一手攀着樓梯的扶手，三級並作兩級地往樓上去了。
“詩雨啊！崽啊！”蔣翠英嘴裏喊着自己的兒媳婦，她從東邊的卧室找到西邊的卧室，然後找到衛生間裏去了，依然沒有看到人影。
踉踉蹌蹌地往樓下跑去了。小寶有某種感應似的，一屁股坐在樓梯口，“媽媽媽媽”地凄厲地哭喊起來。
蔣翠英奔到樓下的客廳里，她踉踉蹌蹌地跑到電視機旁，抓起電話就撥打着自己兒媳婦的手機。手發著抖，平常記得爛熟的電話號碼撥了好幾次才撥對，電話通了，然而是無人接聽。
這個時候，就聽見外面汽車開過來了的聲音，然後就聽見停車下車的聲音，然後就聽見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然後就看到一群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是派出所的胡所長和兩個民警，還有鄉里的兩個幹部，村裡蔣主任走在最後面。
“請問您是劉詩雨的婆婆嗎？”胡所長進了門就問道，兩個民警和鄉里的幹部就四下里找開了。
蔣翠英臉色慘白，她抓在手裏的話筒還沒有放下來，免提里傳出的是“嘟嘟”的盲音聲。她獃獃地靠在電視劇柜上，如被神打點打了一般，已經不知道動彈了。神打點打據說是一種很怪異、很令人恐怖的武功，中招的人瞬間就會失去知覺停止思維。
“翠娭毑，您還好吧？”蔣主任見蔣翠英的神色不對，忙就擠了過來拉着她的手問道。
“好好好，坐坐坐……”
蔣翠英被蔣主任一拉，這才如夢初醒了一般，電話的話筒也掉在了地上，蔣主任忙彎腰幫她撿了起來。
“翠娭毑，詩雨呢？派出所的同志想找她了解一下情況。”蔣主任見翠娭毑有了反應，忙就問道。
“詩雨啊，剛才往水庫那邊去了。”
蔣翠英緊靠着電視機櫃，她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子，一臉誠懇地說道。
“哦？剛才到那邊去了？我們怎麼沒看見？”胡所長疑惑地問道，說實話，劉詩雨到底有沒有往那邊去，他們誰也不敢肯定，誰也不敢否定。這個時候，到樓上去的兩個民警和鄉里的兩個幹部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下來，樓道口，小寶依然坐在那裏凄厲地哭喊着要媽媽。
“胡所，找到了她的手機和一張信紙。”一個幹警走到胡所長的身邊，拿着劉詩雨的手機和一張紙走了過來說道。
“快！往水庫那邊去找找看！”胡所長匆匆忙忙地掃了一眼信紙說道。
那信紙，是劉詩雨起先留下來的遺書。
一干人於是一窩蜂地出了門，手忙腳亂地上了車，已經死了一個人，若再死一個的話，他們是交不了差的!
警車“嗚笛嗚笛”着往水庫那邊駛去，匆忙之中，差點與一輛風馳電掣般往這邊趕過來的摩托車撞了個正着。
蔣翠英緊跟着出了門，她站在門口看着眾人的離開，忙就扯開了嗓子“詩雨詩雨”地喊着！
這蔣翠英，明明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媳婦往水庫那邊去，她為什麼要在眾人面前撒謊呢？
卻說蔣翠英，這天早早地就起來了，跟每個平常的早晨一樣，洗臉，漱口，把雞和鴨從籠里放了出來，然後就打掃着禾場。做完這一切，她去菜園裏掐了把鮮嫩的空心菜，拿到廚房裏洗乾淨了。劉詩雨現在還沒有起來，看來她今天可能不會去指揮部了，等她起來的時候，就下麵條給她吃，她喜歡在麵湯裏面放點青菜葉子的。
想着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心裏就忍不住一聲嘆息。她真的搞不明白，自己的兒子為什麼能忍心丟下這麼漂亮這麼優秀的老婆的。
想着劉詩雨那天淚眼婆娑着要回娘家去的情形，她的心裏不禁隱隱地又是一痛，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她留了下來，而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卻沒有一點準備回來的跡象！這一次，她真的感覺自己兒子兒媳的婚姻有點岌岌可危了。
昨晚天氣悶熱，洗了澡的衣服還沒有洗，蔣翠英就搬了洗衣盆放在禾場上搓洗着。她埋頭洗着衣服，不經意間彷彿聽到水庫那邊傳來了一聲尖叫似的，不大一會兒又聽見堤壩下面又人在說著話，這些她都未曾在意。
然而沒過多久，就看見西林庵里的和尚尼姑們都往這邊跑了過來，她這才意識到可能出事了！不大一會兒，就看到一路一路的人騎的騎車走的走路往這邊急匆匆地來了，然後聽到說是自己的好侄子吳綜祥淹死在水庫里！
她跑到樓上去跟劉詩雨說了聲，然後自己也踉踉蹌蹌地往那邊去了。等她到達時，張海燕及其兩個孩子、吳綜祥的哥哥嫂嫂等一些人正圍着吳綜祥的屍體嚎嚎慟哭，她忍不住也跟着嚎哭起來。哭了一陣子，她四下里看了看，卻發現吳綜祥摩托車的旁邊有一雙很熟悉的女式拖鞋，她的心裏不禁就咯噔了一下。這樣的拖鞋劉詩雨有一雙，這個她敢肯定。
過了一陣子，就聽到樓上傳來了吳綜祥的死可能跟自己兒媳婦有關的消息！想着昨晚自己兒媳婦莫名其妙地就說要到水庫這邊來乘涼，想着劉詩雨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對吳綜祥的冷漠態度，她的心裏不禁就一懵，她趕緊就乘人沒注意的時候帶着小寶溜回了家！
然而前前後後都找了個遍，也沒見自己兒媳婦的影子，她這才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所以當警察來找劉詩雨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撒了個謊，她的潛意識裏是想讓這些警察趕緊離開，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兒媳婦肯定還沒有走遠的。
在她現在的意識里，自己的侄子的死肯定跟自己的兒媳婦是脫不了干係的，在鄉下，以命嘗命這種古老的懲罰方式似乎已經潛移默化在她的腦海之中了。
所以她真的希望自己的兒媳婦能夠跑得遠遠的。只要能夠保住她的一條命，她跑到哪裏去都行。
她鑽到荊棘密佈的後山上找了一遍，也沒見着劉詩雨的影子，回到屋裏，小寶依然坐在那裏嗚嗚咽咽地哭喊着要媽媽，蔣翠英一把抱着自己的孫子，止不住地就撕心裂肺地嚎嚎大哭起來！
祖孫倆抱在一起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這個時候，樓下客廳里的電話就急促地想了起來，蔣翠英條件反射似的就猛地站了起來，抱着自己的小孫子往電話機旁衝去。
“喂！”她對着話筒就大聲地喂着，她多麼希望是自己的兒媳婦打回來的啊！
“蔣姨，我是志霖！詩雨在瓦罐塘水庫這邊，您趕緊過來！”
蔣翠英一聽，感覺就是一陣暈眩，她把話筒一丟，抱了小寶，就往門外跑去！
瓦罐塘水庫在她們家的後面，在蔣浩家的前面，也就是徐多喜去年想不開的時候要去找個好去處的那個水庫。
蔣翠英抱了小寶，從後面的山上就穿插了過去，翻過一坐山，穿過那片鬱鬱蔥蔥的甘蔗地，然後又翻過一坐小山丘，從一條窄窄的田坎上踩過，轉過一個彎，便到了瓦罐塘水庫的堤腳下！
抬頭看過去，只見一輛120的救護車已經停在了水庫旁邊的大路上，救護車的旁邊，還停着兩輛摩托車！蔣翠英心裏猛衝着，抱了小寶三步並作兩步地就爬上了堤岸！
上了堤岸，只見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還有張志霖和那個久未見過面的色哥正圍在地上躺着的一個女孩的身邊！蔣翠英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那直挺挺躺在地上，經閉着雙眼，渾身都在滴着水的女孩不是自己的兒媳婦還是誰啊！
“崽啊！你怎麼啦！”
蔣翠英凄厲地喊叫着，一下子就撲了過去，她一把捧着自己兒媳婦蒼白的臉，突然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一下子就倒在了自己兒媳婦的身旁！
先說這色哥。色哥自被蔣浩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后，人也老實了許多，那以後再也沒有到外面去拈花惹草了。他本來是在城裏面的一個工廠里上班的，但雙搶的這個季節他還是回到了家裏，收割完早稻后，他又忙着挨家挨戶地收購着糧食。卻說這天早上，他剛剛騎着摩托車從家裏出來，遠遠地就看到前面的水庫那邊似乎有個似曾相識的女人的身影在晃動，他定睛一看，只見那個身影正慢慢地往水庫里走去！
色哥暗叫了一聲“不好”忙加大了油門向那邊去了，然而可能是由於太心急了，摩托車一下子就衝到了路旁的田裏去了！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田裏跑了上來，重新啟動摩托車趕到水庫這邊的大路上，他把摩托車一丟，就往水庫那邊跑了過去！
等他跑到水庫的堤岸上，只見水庫那邊最深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着一把長長的黑髮！他來不急多想，把自己的長褲脫了下來，上身的衣服也沒脫，跑了過去就一個猛子扎入到水裏！他奮力游到那縷長發的旁邊，猛吸了一口氣，然後潛入水下，一下子就把那沉入水下的人給託了上來！他仔細一看，可不是劉詩雨是誰啊！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劉詩雨從水裏抱上岸來！他把劉詩雨平放在堤岸上，只見她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嘴唇發紫！色哥伸手摸了摸劉詩雨的鼻孔，一點氣息也沒有！他一陣慌亂，忙從自己的褲子裏掏出手機來撥打着張志霖的電話！打完張志霖的電話后，他緊接着又撥打了120的急救電話！
卻說那張志霖，這天一早起來，想着楊欣已經答應了自己的離婚要求，心裏感覺一陣輕鬆，他想着真的可能要和自己的心上人雙宿雙棲了，心裏不禁就美滋滋的。
這個時候，他正在自己的老娘那邊吃着早餐，就聽到他家門前的大馬路上吵吵嚷嚷的，他忙跑出來一看，就聽到他剛剛從田裏看水回來的老爸說吳綜祥淹死在水庫里了！
心裏似乎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似的，他丟下早餐，騎了摩托車，趕近路就往西林庵那邊去了。等他到了水庫，只見指揮部那邊人頭攢動着，心裏不禁就一個疙瘩，他跑過去一看，只見吳綜祥直挺挺地躺在那裏早就已經死了！
四下里都沒見着劉詩雨，只見蔣翠英牽着小寶在那裏嚎嚎大哭着，他的心裏莫名其妙地感覺就有點發慌，忙掏出手機來，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就撥打着劉詩雨的電話！
電話是打通了，然而卻無人接聽，他的心裏着着急，這時候就聽到了關於死鬼吳綜祥和劉詩雨之間的緋聞！然後他就看到了蔣翠英牽着小寶踉踉蹌蹌地往回去了！
聯想着劉詩雨曾經跟他說過的有關吳綜祥糾纏她要挾她的說法，他的心裏真的刀絞似地難受起來。一個人獃獃地站在馬路旁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時候，就接到了許久都沒有跟他聯繫過的色哥的電話，他忙摁了接聽，卻沒有料到傳來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投水自盡的消息！
來不急跟任何人打個招呼，他騎了摩托車，就風馳電掣般地往瓦罐塘那邊駛去，經過劉詩雨的家門口，都差點和剛剛準備返回的警車撞了個正着！
火急火燎、失魂落魄地趕到水庫的下面，他丟了摩托車就往水庫的大堤上奔去！上了堤岸，只見色哥穿着一條短褲全身濕漉漉的蹲在一個女人的身旁！他跑進了一看，只見自己的心上人穿着一條裙子，臉色煞白，雙眼緊閉着直挺挺地躺在那裏！
“詩雨！”他悲切地一聲呼喚，然而自己的心上人已經沒有了回答！
他一把跪在她的身旁，伸手在她濕漉漉的鼻孔地下探了探，沒有呼吸！他忙把手往劉詩雨的心口貼了上去，似乎微微地還有着心跳！
“色哥！快！幫我壓肚子！”張志霖趕緊喊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色哥，他俯身下來，伸手把劉詩雨緊咬着的壓根給掰開，張開嘴，他就緊貼了上去！當自己的嘴唇壓在心上人冰冷的唇上，他的心裏不禁一陣哀怨！
一下，兩下……把她口腔里的髒東西全都吸了出來吐在了地上，然後開始給她做人工呼吸，色哥雙掌壓在劉詩雨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壓着，終於，能感覺到了劉詩雨微弱的呼吸！
“詩雨！你睜開眼睛啊！我是志霖啊！”張志霖捧着自己的心上人那慘白的臉蛋，凄涼地呼喚着她的名字，然而，除了微弱的呼吸，她依然是牙關緊閉，雙眼始終都沒有睜開來！
“詩雨！你怎麼了啊！你說話啊！”張志霖一聲聲地泣血呼喚着，希望能把自己的心上人給喚了過來！然而，不管他怎麼呼喚，劉詩雨始終都沒有睜開她那美麗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