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一年歲末
沈丹遐主意出了,至於孫楨娘的表姐會不會照做,沈丹遐可就不管了;孫楨娘走後,沒多久,高磊拿着寫字本進來了,“舅母,我寫完了。”
“讓舅母看看。”沈丹遐放下剪刀,接過本子,“寫得很工整,寫字就要這樣一筆一劃,不要學你六哥,畫什麼狂草,路還沒走會,就想學着跑。”
高磊嘻嘻笑了兩聲,問道:“舅母,舅父和六哥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沈丹遐看了眼角落的時辰鍾,道:“申時正應該能回來了。”抬手摸摸高磊的腦袋,“花捲,想不想回王府?”
“我想娘,但我不想回王府。”高磊實言道,他不想回王府,每天給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嫡母請安。
“這個要由你父王決定。”沈丹遐也捨不得高磊,但這事不受她控制。
“舅母,晴兒姐姐會回來過年嗎?”高磊問道。
“不會,她會留在我母親家過年。”沈丹遐也想把晴兒接回來,只是秦氏和小王氏都不是省心的主,不想節外生枝,晴兒仍留在沈家,由陶氏照看。
小半個時辰后,徐朗父子回來了,不過徐朗有事要和常緘說,還在外院,五兄弟一起進來的,壯壯陰沉着張臉,胖胖仍是一張溫和的笑臉,這一點,他學足了他的先生程珏,那怕心裏異常憤怒,臉上笑容依舊,就跟徐朗面無表情的作用是一樣的。
“出什麼事了?”沈丹遐問道。
胖胖笑道:“沒事。”
沈丹遐伸手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長大了,知道撒謊騙娘了。”
胖胖縮了縮,道:“娘,就一點小事。”
“什麼小事說。”沈丹遐瞪他道。
“娘,我來說。”壯壯搶話道。
沈丹遐轉眸看着壯壯,壯壯毫不隱瞞將事情說了出來,不算小事,因事關胖胖的終身;彭老太爺想將次子的大孫女彭蘊儀許配給胖胖,徐朗拒絕了。
沈丹遐嘴角抽抽,彭老太爺是有多喜歡用聯姻這一招啊,徐奎和彭氏是一對怨偶,徐勝和彭昕是一對怨偶,他還不死心,居然還想將彭家女嫁給徐家郎,想湊成第三對怨偶嗎?
到了晚間,沈丹遐和徐朗歇下后,沈丹遐蹙眉問道:“彭老太爺的消息是不是太滯后了?”寶藏都取出來了,他還在這裏謀算徐家的密鑰。
“寶藏一事,不能公之於眾,他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徐朗冷淡地道。
“他還真是執着。”沈丹遐感嘆道。為了把鑰匙,女兒、孫女、重孫女,前赴後繼。
徐朗嗤笑道:“不是執着,是愚蠢,彭家並無絕世之才,還和穆家那種狼子野心的家族合作,江山都奪不下,還想坐北朝南稱帝。”彭老太爺有野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
“寶藏已取出來了,鑰匙留着也沒用了,不如送一把給他,省得他一天到晚盯着我們。”沈丹遐出主意道。
徐朗想了想,道:“你把穆家那把鑰匙給我。”徐家的那把鑰匙不能送,要做傳承交給下任族長。
“明天我找出來給你。”沈丹遐笑道。
“不着急。”徐朗掖掖被子,“不早了,睡覺了。”
次日,徐家四子以及五個兒媳,出門去郊外田莊,明面上是說接徐奎回城過年,實際只是走過場,沒有一個人想要把那對癱瘓在床的夫妻接回家。
到了莊子,四兄弟進屋去見徐奎,五妯娌在門口給徐奎問了安,就去了沈妧妧的房間;屋裏的味道熏人,沈妧妧足足比六年前胖了兩圈,如同一座肉山堆在床上,臉上贅肉橫生,那雙大大的杏眼已被肉擠得只餘一條縫了。
“太太,好久不見,您還好嗎?”沈丹遐行禮道。
沈妧妧看着她,眼中沒有情緒,病癱在床上這麼多年,她心裏明白是沈丹遐害的,可是她連罵一聲都做不到,更別提報復回去了,如是就認命,怨恨隨着時間流逝,漸漸的淡去了。
眾人在莊子裏呆了半個時辰,吩咐下人繼續好好照顧老太爺和老太太,就返回城裏了。半夜停了半個多月的雪,紛紛擾擾的從天而降,次日起來,天地間一片銀白色。
“下雪了,下雪了。”餃子棉衣都沒扣好,就跑了出去。慌得奶娘跟在後面,直叫小祖宗。
讓人把康康叫來,兄弟五個開始打雪仗。這六年裏,徐肐又添了三個庶女,徐朔添了一個嫡子兩個庶女,徐勝有了一個嫡子一個嫡女,徐家人丁興旺。
在孩子們在院子裏玩鬧時,沈丹遐和徐朗坐在暖閣里聊天,“燕王打算什麼時候接花捲回王府?”
“高磊會繼續跟着我們。”徐朗答道。
沈丹遐蹙眉,“王府後院這麼亂,燕王也不管管的嗎?”做嫡妻,就沒有幾個會喜歡妾室和庶齣子女,但是燕王的身份註定了不屬於一個女人,而楊靈芝又沒能力約束燕王,只知一味的對付妾室,謀害庶齣子女。
“若是不管,徐側妃就不會順利的生下高礬了。”徐朗理解燕王沒辦法將所有精力放在後院。
“高礬會不會再送過來?”沈丹遐問道。
“燕王說暫時不用。”徐朗答道。
沈丹遐重重地嘆了口氣。
徐朗問道:“怎麼了?”
“兔死狐悲,現在燕王要用裴國公府,只能忍耐,大事成了之後,王妃只怕落不到好結果。”沈丹遐撇嘴道。
“自作自受。”徐朗並不同情裴國公,這就是教女不善的結果,摟緊沈丹遐,“放心,我們不會走到那一步。”
在兩人聊天的同時,徐朔和小王氏也在聊天,小王氏喂完小兒子的早飯,讓奶娘抱下去,對徐朔道:“二爺,我父親在那位置上,已有六年之久了,是時候往上挪挪了。”
徐朔放下茶杯,面露難色地道:“麗娘,你也知道,我只是幫着家裏打理庶務,官場上沒什麼人脈,岳父的事,我幫不上忙。”
“你這個死腦筋,找三弟呀,三弟是都指揮使僉事,正三品官,他的人脈肯定很厲害,絕對能使上力。”小王氏沒指望徐朔,她打的是徐朗的主意。
徐朔皺眉,“都指揮使僉事是武職,官員考核是吏部的事。”
“三弟在吏部絕對認識人,要不然他怎麼可能一下就從正五品升到正三品,你去找三弟說,你要是不去,我就去找三弟妹。”小王氏逼他道。
徐朔低頭想了想,“知道了,我會去找三弟的。”
這時,燕王帶着楊靈芝以及嫡子高瑛進宮去了,馬車上,楊靈芝不悅地道:“王爺,這徐大人太不懂事,已從余城回來了,還不護送磊兒回王府。”
燕王掃了她一眼,道:“是本王讓磊兒留在徐家的。”
“這不太合適吧。”楊靈芝皺眉道。
“有什麼不合適的,行了,你有空關心一個庶子,不如多關心一下瑛兒,昨日,本王檢查瑛兒的功課,讓他每日抄寫十張大字,他到是抄了,可抄的是什麼?歪七扭八的。”燕王冷聲道。
“王爺息怒,妾身會好好說他。”楊靈芝低頭道。
燕王冷哼一聲,閉目養神,多看楊靈芝一眼,都覺得厭煩。
馬車抵達宮門之時,包子等人的雪仗也結束了,幾個人穿得是鹿皮靴,到是經得起雪水泡,但身上的衣裳全濕了,跑得一身的汗,頭髮上冒白煙。
進到暖閣,沈丹遐趕緊讓奶娘們伺候他們換衣裳,然後一人灌一碗熱氣騰騰的薑糖水;餃子嫌棄地道:“太辣了,我不要喝。”
“不喝薑糖水,那就讓孫大夫開苦藥給你喝,開三劑,喝六碗。”沈丹遐威脅他道。
餃子噘着嘴,把薑湯水喝了。
“好了,我們來調顏色做冰燈吧。”沈丹遐怕幾個小傢伙又跑出去玩,就找點事將幾人留在暖閣里。
徐朗去了前院,為一會的祭祀做準備,隨着老一輩的故去,現在徐家二房三房,已經不過長房這邊來祭祀了,他們已成了旁支,自行祭祀。
沈丹遐讓婢女把顏料拿來,“你們選一選想用什麼顏色?”
選東西,沈丹遐並沒有規矩,從大到小,從小到大,而是讓他們划拳,贏的先選,輸的后選,這樣大小都服氣。五個孩子圍成一圈,同時出右手。包子是手背,其他人全是手心。包子率先出線,“娘,我要紅色。”
第二個是高磊,“舅母,我要綠色。”
第三個是康康,“三娘,我要藍色。”
第四個是饅頭,“娘,我要紫色。”
最後是餃子,他現在第一把不出剪刀了,他總出捶子,又被其他人掌握了規矩,輸的總是他,“娘,我要黃色。”
“娘,您也調個顏色吧。”包子建議道。
沈丹遐想了想,笑道:“我調個粉色吧。”
把顏色調進水中,裝在大大的粗陶碗裏,在碗中央插着一根粗木棍,沈丹遐讓婢女把碗放到外面去凍着。除了六個有顏色的,沈丹遐還凍了兩個無色的,五個小傢伙眨着眼睛,“娘(舅母、三娘),這樣就可以了?”小傢伙們覺得太簡單,他們什麼都沒做。
“現在就等水結冰,等冰結到這厚,就能做燈罩了。”沈丹遐比劃了一下厚度。現在差不多零下三四度的樣子,這水應該很快就能結成冰了。
沈丹遐將孩子們帶回房,“雖然今天是過年,但功課不能拉下,你們今天的字還沒寫,開始寫字吧。”讓丫鬟把筆墨紙硯都擺出來。
五人在暖炕上坐好,耐着性子寫字。沈丹遐看了眼抓耳撓腮的餃子,道:“一筆一劃寫,寫得潦草,就重寫。”
二刻鐘后,饅頭率先寫完,拿給沈丹遐看,過關了。接着包子、康康和高磊都寫完了,只是餃子還差一張,幾個孩子挺乖,雖然很想出去看冰燈做好沒,但為了等餃子,都坐在屋裏沒出去。
等餃子寫完,披上斗篷,跑去看那些碗,興奮地喊道:“娘(舅母、三娘,)開始結冰了。”
沈丹遐走出去看了看,盤算了一下,道:“還要再等兩刻鐘才可以了。”
幾人又回房裏去,沈丹遐看了眼時辰鍾,已經午時了,讓婢女把午飯送了進來。徐朗和胖胖壯壯的午飯,裝在食盒裏,送到前院去了。
吃過午飯,碗裏的水,已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了,將它們從碗裏脫出來,取出粗木棍,沈丹遐帶着孩子們做冰燈罩子,做好后,在上方鑽了了兩個小孔,繫上兩根粗麻線。
冰燈做好了,幾個小孩子提着在廊下走來走去,很是得意,這時,孫楨娘打發人過來,讓他們去祠堂祭祖,要吃年夜飯了;到了祠堂,徐均炆看着包子幾人手上的冰燈,蠻橫地道:“拿一個來給我玩。”
包子幾人並不理會他,徐均炆一屁股坐地上,哭喊道:“娘,娘,我要冰燈,我要冰燈。”
秦氏一邊讓奶娘把徐均炆抱起來,一邊對沈丹遐道:“三弟妹,你看,孩子喜歡這冰燈,能不能讓包子他們讓一個出來給炆兒。”
“憑什麼?”沈丹遐淡然問道。別的且不說,就年紀而言,包子他們比徐均炆小,沒有小的讓大的。
秦氏臉上的笑容微僵了一下,道:“三弟妹,就一盞冰燈……”
“君子不奪人所好,何況包子他們也只有一盞冰燈,不可能讓給炆兒。”沈丹遐打斷她的話。秦氏怎麼寵溺徐均炆,她管不着,但她不會跟着一起寵,她要寵也寵自己的兒子。
秦氏在沈丹遐這裏碰壁,只能轉身去哄徐均炆;徐均炆卻不管不顧,大聲哭鬧。徐朗冷聲道:“滾出去。”祠堂豈容小輩在這裏哭鬧?
“三弟,小孩子不懂事,哄哄就好,哄哄就好。”徐肐努力了這麼久,就這麼一個兒子,也極為疼愛。
“你帶着他,一起滾。”徐朗毫不留情地道。
徐肐面色有幾分難看,“三弟。”
“你若是不想宗族除名,就不要讓我再說第四次,現在馬上給我滾,滾出祠堂。”徐朗指着門口道。
徐肐不敢再多言,帶着他那一房的人灰溜溜地離開了祠堂。祭祖過後,徐朗還是讓徐肐這房人進來吃年夜飯,徐均炆看着包子幾人手中的冰燈,眼帶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