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個好人
我叫吳深,是一名不起眼的紋身師,唯一特殊的地方是擁有一門能將亡魂紋在他人身上的技藝;
同時我是個好人,嗯……反正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良心從來不會痛。
——
今天,來找我的,是一個女人。
她叫范月蘭,年二十一,剛死了丈夫,手裏捧着的就是她丈夫的骨灰盒,骨灰盒上貼着她丈夫的黑白遺照,我看過去的時候,照片上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神陰毒,不懷好意地盯着我,似乎是把我當做了他的情敵。
但我發誓,我對面前這面容憔悴的女子提不起半分性趣。
我把眼神挪開,泡好能緩解緊張抑鬱的茉莉花茶,給到來的客人倒了一杯。
她就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在我把茶杯移到她面前的時候,她身體一抖,抬起眼來看着我,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我有這麼可怕嗎?我覺得我長得還可以,大部分女人都喜歡我這面相。
我對她微微一笑,伸手做了個“請”,她這才放鬆下來,又低下頭去,避開了和我對視。也許她還沒想好是否要執行自己的來意,畢竟,那件事是要承擔很高風險的,良家婦女未必hold得住後果。
等她自己想好了,自然會和我說的。
在我喝完一杯茶,終於,范月蘭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和我開了口:“聽說——只要有錢,你就能幫人做任何事?”
“當然。”
“幫我!”范月蘭把丈夫的骨灰盒往我面前一遞,鄭重地說:“把我丈夫的靈魂紋在我的身上,我要和他永生永世骨肉不分離!”
我笑了一下,輕聲說道:“小姐,你可想好了?你才21歲,未來的人生路還很漫長,今年死了一個丈夫,說不定明年就找到新的丈夫了呢?年紀輕輕就只許一人心,是不是太輕率了?”
范月蘭搖頭,流着淚誠懇地說道:“不!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會再找到一個比阿仁對我更好的男人了!我也不會再愛上其他的男人!一個月前,阿仁出車禍死了,我差點就跟他去了,但是我的父母還有他的父母都還健在,我要是走了,就沒有人照顧四個老人了!所以我要活着,可是我活着,就只能和阿仁陰陽相隔!我聽說,你可以讓我和阿仁永遠在一起,所以我來找你,錢都給你!”
說完,她把帶來的錢都推到我的面前,哀求地看着我:“這裏有十萬,是我所有的積蓄了!夠不夠?”
我說:“我從不開價,你們給我多少就是多少。”
“?”
看她疑惑,我解釋說:“你們開的價是你們的心裏價,你們覺得那個人值多少,就是多少。”
說完,我把錢一張一張地整理好,並一邊說:“我可以幫你做你希望我做的事,不過,我這裏有我自己的規矩。”
“什麼規矩?”
“我會把你丈夫的靈魂紋在你的身上,但是圖案由我挑。”
范月蘭驚愕:“就這個?”
“嗯。”我點頭。
她鬆了一口氣,全身都放鬆下來了:“我、我還以為會是多可怕的要求呢!原來是這個!只要你能讓我和我丈夫在一起,別說是一個要求,就算是一百個要求,我都答應你!”
我笑笑,避開范月蘭熾熱的懇請,公事公辦地問:“你想紋在什麼地方?”
“隨便!”
我把骨灰盒和我的錢匣疊在一起,整理好后,站起來,對她微微一笑:“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為你調製專門的顏料。”
“嗯!”她欣喜地看着我,眼裏燃燒着希望。
但那不久將會變成絕望。
不過與我無關,我只要錢。
我捧着骨灰盒和錢匣轉身走進我的工作間,把藥水和工具都準備好,這才打開骨灰盒,將所有的骨灰都倒入藥水中,當骨灰和藥水調整得均勻,我才把骨灰盒上的照片撕下來,放在蠟燭上點燃,扔進藥水裏。
藥水非但沒有把火淹滅,反而助燃了火焰。
那火,是幽綠色的,陰火。
我把藥水調製好后,和工具一起端了出去,前廳里,范月蘭已經在躺椅上安穩地睡著了——茉莉花茶里有安眠藥。
我脫下范月蘭的衣服,那雪白的顏色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有點閃了神,但是我很快就冷靜下來,秉承我的職業道德,將范月蘭翻了個身,把她的扣子解了開。
她的後背很美很誘人,潔白得就像月光一樣,沒有任何瑕疵。我一邊用清水為她清洗,就一邊努力地剋制着自己的生理反應——唉!都別說了,人家老公就在旁邊“盯”着呢!
………………
…………
……
一個小時后,范月蘭醒來了,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坐在她面前,喝着已經涼透了的花茶,疲憊不堪。
她問我:“開始紋了嗎?”
我說:“已經紋好了。”
她吃驚地問:“什麼時候紋的?”
我說:“在你睡着的時候——你已經睡了一個小時多了。”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下午4點多了,她這才相信了我的話。
她問:“你紋了什麼?”
我說:“回家你自己看。”
“你紋在什麼地方?”
“回去自己看。”
“……”
她被我的冷漠弄得很尷尬,但我人就是這樣,給錢前你是大爺,交易完后你是路人。
我坐起來,秉承着職業道德,還是要把一些話說清楚的:“只有一件事你必須要注意——以後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看見你身上的紋身。”
“為什麼?”
“長期居住在人間的陰靈魂體會變得不穩定,若是讓他人看見了,說不定會被他人的陽氣引走。”
“哦。”
“還有,現在我只是把你丈夫的骨灰融入你的身體裏,但是並未將他的魂請到你的身上。要請魂,你得自己做。”
范月蘭吃了一驚:“什麼?我給你那麼多錢,你不幫我請魂?”
我說:“我只是一個紋身師,只紋身,不請魂。”
“……”她有點生氣了。
我繼續說道:“要請魂也簡單,因為請魂的‘引’已經種在你身上了,就是你丈夫的骨灰。你什麼都不用做,你丈夫的鬼魂也會自己找來的。”
她問:“那我到底要做什麼?”
“晚上睡覺的時候,把上衣脫掉,趴着睡。門窗記得都打開,尤其是主門和卧室的門一定要打開。取八兩陳年老米,從主門處撒到你的床邊,是為引魂路。床邊的鞋子要擺好,一隻鞋頭朝外一隻朝內,有進有出,日後送魂才方便。人死後有三七,我這紋身也有七日之限,請魂之事務必在七日之內做成,否則紋身作廢——都記清楚了嗎?”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
“還需要重複一遍嗎?”
“不用了。”
“好。”我繼續說道,“接下來我說的是‘送魂’的事。感情久了會散,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你丈夫了,歡迎回到這裏來,我替你送魂。”
她立即斬釘截鐵地說:“不會有這麼一天的!”
我並不理會她,開店這麼多年,見到這樣的客人不勝枚舉,每一個人來請我紋身時都會說不會有送魂的那一天,但後來都會哭着回來找我送魂。
“請神容易送神難,所以當你回來讓我送魂時,我希望你能付出今日你雙倍的價錢。”說到這裏,我終於笑了,只有在談到錢的時候,我才開心。
這也就是我前面不開價的原因,因為更賺錢的在後頭。
“雙倍?”范月蘭的臉色變得難看,但是她很快就不以為然了,她抓起包站起來,咬着牙對我說:“絕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說完,她就推開門離開了。
在她走後,我打了一個呵欠,開始犯困了。
做這種事,終究是有損陰德,每次幫人做一次這種事,我都會損失大量的精氣,需要睡好長一段時間……
那女人,很快就會知道我在她背後紋了什麼東西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