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 不公平
也不知怎麼的,幾個孩子大鬧軍營的消息,不脛而走。
因都是京城裏頂尖尊貴的幾個孩子,要麼是公主,要麼是陛下義子,要麼是重臣之子……故而聽說消息的也當作笑話,茶餘飯後一笑而過便罷。
玉扶和顧述白早在華裳從軍營回來就知道此事,宮城禁衛森嚴,公主平白丟了一日不可能叫人查不到行蹤。守門的御林軍再喜歡那盒早點,也不敢幫着華裳隱瞞真相。
他們兩卻只裝作不知道,果然華裳主動告訴他們了。
“娘,其實我只想不通一點。”
華裳坐在玫瑰椅上,雙手托着下巴,整個小腦袋都壓在桌上,悶悶不樂的,“為什麼他們都不相信我是公主?”
原來她在為此不快。
玉扶同顧述白對視一眼,夫妻二人默契一笑。
“因為那些士兵常年在軍中,幾乎都沒有進過宮。而你常年在宮中,從未進過軍營。兩者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叫他們如何認得你?你不可拿他們和宮中的御林軍或是朝中大臣相比,那是不一樣的。”
玉扶柔聲解釋,華裳忙扭頭道:“這個華裳明白。可是我穿着的是宮中內務府制的華服,戴的也是名貴不凡的珠飾,難道他們還看不出來我真的是公主么?”
顧述白接過話道:“尋常將士自然認不得什麼華服珠翠。他們認得的是刀槍斧鉞,甲胄纓盔,怎懂女子的飾物?何況大周國泰民安,百姓富足,尋常民間女子也個個穿着打扮不凡。在軍中將士眼裏,不過一片花花綠綠罷了,沒甚區別。”
華裳狐疑地噘着嘴,“那為什麼爹爹懂得?爹爹前日還給娘挑衣裳,說什麼翠色的鞋子搭蔥黃的裙裾好看?”
顧述白眉梢一挑,心道這個小機靈鬼何時聽見的。
玉扶低眸輕笑,“你怎拿你爹爹和普通軍中將士比?你爹爹生在將門世家,是煊赫府第,從小就是穿金戴玉長大的,自然懂得這些。別的不說,如今只看你三叔,他少年時就喜歡打扮樸素,每日只着尋常布衣在府中演武場練武。你若問他衣裳首飾之事,就知道連顧家子弟都有看不懂這些的,何況普通將士呢?”
華裳聽了這話點點頭,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難道自己不穿這一身華服、不戴這些珠翠,旁人就看不出自己是公主了么?
她忙搖搖頭,“不對,娘就是穿一身破衣爛衫,旁人也不敢輕視。即便認不出是陛下,至少也知道非尋常人。華裳不想靠一身華服叫人尊重,應該靠……靠……”
她一時想不出來,那個東西要用什麼詞表達。
“靠氣勢。”
顧述白好意提醒,華裳如夢初醒,“對!靠氣勢!”
小小的孩子想得還挺多,顧述白忍不住翹了嘴角,玉扶笑得不能自已,華裳的小臉一本正經地看他們笑。
等他們笑夠了,華裳才委屈道:“華裳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
顧述白也正經起來,“那華裳覺得,公主的氣勢該是什麼樣的呢?”
華裳看了看他,又看看玉扶,總覺得拿自己和他們相比好像不太對,可不拿他們比拿旁人比,更加古怪。
大周只有她這麼一個公主,公主的氣勢該是什麼樣,還不是她說了算么?
她想了想,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身為公主,上應敬畏天地,孝順父母;中要敬重尊長和朝中有功老臣,謙和禮讓;下要愛護百姓和將士,順應民心。那麼公主的氣勢,應當是……”
玉扶和顧述白期待地看着她,華裳思忖了好一會兒道:“應當是寬厚仁德,鎮定自持,有禮有節。”
這一番總結惹得玉扶和顧述白又笑了。
不過這次笑不是覺得她小小年紀想得太多,而是欣慰於她的想法富有深度,至少她沒有說應該高高在上,或是應該殺伐決斷不怒自威之類。
顧述白朝玉扶遞個眼神,後者會意,將華裳攬在懷中,“你說的都沒有錯,娘很欣慰你能這樣想。不過華裳,你知道為什麼即便你懂得這些,旁人還是認不出你是個公主么?”
華裳驚奇地抬頭,“為什麼?”
“因為你太小了。”
玉扶摸摸她的小花苞頭,每次做這個動作,她都會想起自己小時候,顧述白也是這樣摸她的頭髮。
時光彷彿重疊在一起,華裳就像另一個縮小的她。
她的口氣越發溫柔,“身為公主應該如何如何,你都懂了,不必細說。可身為一個孩子,愛玩愛鬧是天性,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免俗。否則你明知道不該,怎麼還是跟大家一起跑去軍營了呢?”
華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在她懷裏滾成一團,“因為我想寧平哥哥了,他一個人在軍營又苦又累,我得去看看他才放心。”
“這就是了,兄弟姊妹間友愛互助,這才是你現在最珍貴的品質。小時候能愛家人、兄弟,長大了才能愛百姓蒼生,江山社稷,明白了么?”
華裳從她懷裏坐直了,正色地點點頭,“華裳明白了。那我不着急,等長大了我一定會像個公主的,不叫爹娘失望。”
顧述白這才開口,“華裳,想不想聽你娘小時候的故事?其實你娘小時候,也一點都不像陛下……”
華裳的大眼睛頓時亮晶晶的,玉扶悄悄盯了他一眼,暗暗警告他不許說太糗的事,免得毀了她在華裳心中的形象。
顧述白笑着眨眨眼,示意她放心,玉扶這才滿意,到殿外去看月色。
顧述白的聲音娓娓道:“小時候你娘剛從仙人谷到東靈,馬車到顧侯府門外,下人還沒把腳凳放好,她噗通一聲就從馬車上跳下來,把你二叔他們嚇了一大跳。你說這像是陛下的所為么?”
華裳咯咯地笑,很難想像這是玉扶做得出的事。
玉扶剛走到殿外,聽見聲音腳步一頓,蹙着眉頭惱羞成怒地朝殿中看去。
不是說好不講糗事的么?
……
寧府之中,寧憶丹也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寧承治夫婦。
“你的腳沒事吧?爹再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可千萬不能留下什麼病症。”
寧承治風風火火地出去吩咐人請大夫,倒是寧夫人一臉好奇,“誰給你擦了葯?看起來好像好得差不多了,就你爹急吼吼的。”
寧憶丹抿嘴笑,“是元璋哥哥。”
這才半個月,她就從生疏客氣到可以直呼元璋哥哥四個字了。
寧夫人自然歡喜,“元璋真是個好孩子對不對?娘就說自己的眼光不會錯,小時候見他第一次,娘就覺得他是個好孩子。”
起初寧夫人讓她考太學的時候,除了叮囑她見到華裳要恭敬之外,便是叮囑她若見到元璋,要好好交朋友。
但寧憶丹性格內向些,連和女孩子交朋友都有些害羞,更何況是男孩子?
好在華裳大方又開朗,主動將她拉進大家的圈子裏,她才能和元璋、寧安還有顧嬌嬌等都成為朋友。
越是了解,她越發現自己娘說得對,元璋真的很好很好。
她輕輕嗯了一聲,“要不是我拖累元璋哥哥,他當時一定能脫身的。可他不但沒有自己跑,還幫我藏起來,見我扭了腳又替我找葯擦。還有啊,他平日在太學裏也很維護華裳和元遲他們,那次歐陽鐵律只是想碰碰華裳的頭髮,他一下子就擋在前面不許他碰。還有啊……”
寧憶丹很少這樣滔滔不絕地說話,寧夫人只瞧着她笑,沒有打斷她的話。
寧憶丹看到她的笑容,連忙停了口,有些面紅。
“怎麼不繼續說了?”
“說……說完了。”
本來她還想說元璋在演武場和歐陽鐵律比試的事情,還想說事後元璋不但不欺負歐陽鐵律,還主動和他成為朋友的事情……
可是當著自己娘的面這樣誇別的男孩子,好像有點奇怪。
寧夫人沒有嘲笑她,反而道:“娘不是告訴你,你那塊龍佩在元璋那裏嗎?你們兩個孩子有緣,現在又是好朋友,要多多相處。”
寧憶丹還小,她沒有把自己的打算完整說出來,只讓她把元璋當好朋友相處。
“什麼多多相處?”
寧承治從外頭走進來,正好聽見寧夫人最後一句話,有些疑惑。
這事寧夫人不想告訴他,哪個當爹的願意自己女兒誇別的男子?
便敷衍道:“我說讓丹兒好好和公主相處,公主有才華有氣度,咱們丹兒要是能多學學,將來咱們做爹娘的也能放心了。”
寧承治聞言連忙道:“說的對,丹兒,這話爹囑咐你許多次了,你要記得。難得公主寬厚大方願意同你交好,你千萬別怠慢,要好好學習人家的長處,知道嗎?”
其實寧承治還沒見過華裳,只是覺得玉扶和顧述白的女兒自然不會差,便總是讓寧憶丹向她學習。
寧憶丹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我知道,所以公主要去軍營,我就陪她一起去了。大家是好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寧承治想了想,覺得跑去軍營胡鬧這種事還是太危險了,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句話沒錯,一時不知該不該勸寧憶丹。
次日一早,眾人又回到學堂,華裳格外神清氣爽。
進門的時候正好遇見元璋帶着顧嬌嬌來,三人一說,才發現他們各自都主動向自己的父母交代了。
“我可沒主動。”
顧嬌嬌打了個呵欠,不情不願道:“都是元璋哥哥說什麼坦誠什麼君子的,他主動和二伯二伯母說了,我要是不說豈不是等着挨打?所以我只好裝出坦白從寬的模樣,幸好我娘說看我坦白只罰我抄書抄到子時。”
說罷看向元璋,“哎,我昨兒光顧着抄書了,沒問你受了什麼罰?”
“什麼受罰?”
元璋一臉無害道:“我沒受罰。”
“什麼?!”
顧嬌嬌立刻精神起來,“為什麼我要被罰抄書,你什麼懲罰都沒受?這太不公平了,二伯不是一向很嚴厲的嗎?”
元璋聳了聳肩,沒說話,華裳掩着嘴笑。
忽見寧憶丹來了,眾人問了她的腳傷,才知道原來她也和家裏坦白了,也什麼懲罰都沒受。
顧嬌嬌急得跳腳,“大家做了一樣的事情,為什麼你們都沒受罰偏我受罰?就因為你們書念得好就這樣不公平,我不服!”
元璋順勢道:“那你也把書念好不就得了?”
顧嬌嬌還沒來得及反駁,忽見一個滕屜從外頭抬進來,上面趴着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來竟是歐陽鐵律。
“這是怎麼回事?”
歐陽家抬滕屜的下人道:“回公主,諸位公子小姐,我們家將軍命我們抬着小公子來請假,他昨兒被將軍打了十個板子屁股又開花了,實在不好上課的。”
顧嬌嬌咽了口口水,再也不敢說不公平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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