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肉鉤子
我一瞅，是個塑料小鏡子，後背還印着畫質粗糙的女明星，地攤上兩塊錢一個，不禁滿頭黑線說這玩意兒能辟邪？
馮老四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給你就拿着，保不齊就派上用場了，還跟我講了半天，說有一年他殺豬太多，豬來找他索命，有高人給了他這個鏡子，還真把邪給平了，說著滔滔不絕就給我講了半天，別提多邪乎了。
要說我爺爺的人設，那就是愛耍流氓，而馮老四的人設，則是愛吹牛逼，背地有人笑話他說為啥不賣牛肉光賣豬肉呢？就是因為怕都被他給吹天上去，賣都賣不成。
不過人家也是好心，我就道了謝把鏡子收進去，背着鉤子回了家。
這一天我又往花娘家看了好幾次，可花娘還是沒回來，我也挺擔心花娘的，但願她沒事。
到了晚上，我就按着跟“先生”的約定，到了陰河旁邊。
等我去了，他早等在那了，一見我帶着肉鉤子來了，摸了摸驗驗貨，還挺高興，說這東西不錯，一會兒可就指着這個來救我爺爺了，接着就教給我，說讓我先把肉鉤子藏身上，用衣服蓋住，千萬不能露出來，一會兒那個東西出現了，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騙她把眼睛給閉上，接着就立刻把鉤子鉤她身上。
接着他又說，你不是還有從大城隍爺那求來的紅繩嗎？再用紅繩把她鉤子纏在一起，她就動不了了，到時候，鬼遮眼一破，我就幫你把你爺爺救出來。
我猶豫了一下，說要是把她給勾住了，她會怎麼樣？
就算她有多可怕，我也沒忘，她那句“姐護着你”，本心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還是不願意傷害她。
先生愣了一下，說你要死也得死在了心軟上，你跟人講仁義，跟那種東西，還講個屁的仁義？
我卻非纏磨着讓他告訴我。
他拗不過我，這才說道，沒事，那個鉤子只會把她給牽制住，傷不了她。
這我才放了心，而他接著說道，你可得記住了，一會兒不管那個東西說啥，你都不能相信，也不能心軟，不然你爺爺就真回不來了了。
我答應了下來，那人挺滿意，對着我的后脖頸子就抓了一把。
這一下來的還挺快，好像從我后脖頸子揭下了一塊膏藥似得，可我一摸，后脖頸子好端端的，也沒覺得有什麼痕迹。
難道，那就是他說的啥障眼法？
我還沒尋思出來，忽然一個柔軟的身體就從我後面把我給抱住了，那空靈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說茂昌你這兩天上哪裏去了？我很擔心你。
我心頭一動，是她來了！
再抬眼一看，那個先生已經不見了。
我只好硬着頭皮轉過了身，說我有點事兒。
她拉着我左看右看，還檢查了檢查我腦袋上被打出來的傷口，原本美艷動人的大眼睛瞬間就露出了陰狠的神色，說那些譚家人還是死的太便宜了。
我被那個眼神嚇了一個哆嗦，結結巴巴的說譚家人真的是被你給……
可這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忽然帶了點猶疑，說茂昌你身上怎麼有股奇怪的味道？
是鉤子的味道。
我趕緊說沒啥，接着就問她說海棠姐，我爺爺呢？
她一愣，抬起了臉來，說你爺爺？你爺爺怎麼了？
她那張鵝蛋臉美的勾魂奪魄，一點死角也沒有，完全像是不知情的模樣——也不像是比人還可怕的東西。
不過人家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我硬下心腸，逼自己清醒點，就點了點頭，說我爺爺不是上陰河這裏來了嗎？我想把他帶回家。
她思索了一下，大眼睛裏忽閃着狡黠的光，說好辦，我可以幫你，但是，你怎麼答謝我？
我忙說道，只要你說得出，我做得到，什麼都行。
“那……”她抬起眼睛，像是特別期待的說道：“你能親親我嗎？”
我的心砰砰的就跳了起來，一下就想起了她上次在玉米秸旁邊，跟我……
她的臉也一下就泛起了紅霞，羞怯的低下了頭，那個神態，簡直美的不可方物。
大概只有傻子才會拒絕。
可我馬上在心裏提醒自己，可千萬不能就這麼被迷惑了，她又不是真喜歡我李茂昌，也不過是看中了我的精血罷了。
於是我心一橫，就說，行，那你把眼睛閉上。
她的臉更紅了——跟初次見面時候那蒼白的臉色，完全不一樣，顯然更美了，而且——我扶住她腰身的時候，感覺的出來，她已經變得溫暖了。
這讓我后心一陣發毛，她確實有了影子，有了心跳，有了血了……
眼看着，她濃密的睫毛蓋了下來，微微顫動，紅唇像是帶着期待，嬌艷欲滴，我強忍着親下去的衝動，就把鉤子給拿出來了。
就在這一瞬間，我腰上的鈴鐺，又猛地響了起來！
我被這個響聲搞得一個激靈，與此同時，她顯然也被鈴聲給驚動了，睫毛一閃，眼睛就要睜開，我心裏一沉，過了這村沒這店了，一咬牙，就把鉤子從身上拿了出來，套在了她肩膀上！
海棠姐猛地就睜開了眼睛，一看到了那個鉤子，就難以置信的望着我，喃喃的說茂昌，你騙我？
她那個眼神，有錯愕，有傷心，有不解……有絕望！
我的心猛地一疼，忍不住囁嚅着就說道，對不起……
可這個時候，我忽然看見鉤子上，竟然滲出了血來！
奇怪，我只是勾住她，並沒有用鉤子傷她，怎麼會有傷口？
她一定很疼！我的心裏，也不由自主的疼了起來！
她看出了我的心疼，像是殘存了一絲期待，說你告訴我，我哪裏做錯了？
而這個時候，那個先生的聲音急促的響了起來，說你傻了，磨嘰什麼？快用紅繩鎮她！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的臉色慢慢就從紅潤變蒼白了，視線投到了那個先生身上，顯然有些意外，接着看向我，像是殘存了最後一絲希望，低聲說道，茂昌，你信他，還是信我。
腰上的紅繩一個勁兒響個不停，我本來就很矛盾，這會兒更是心煩意亂，我確實下不去手，而這個時候，她抬起眼，看了那個先生一眼。
那個陰冷的眼神，她每一次害人之前都會出現。
而她的手，就要抬起來了。
“快呀！”那先生顯然是真着急了：“咱們不是說好了，她說什麼，你都不能相信嗎？你他媽的是要害死我！”
我本來發熱的頭腦，被那個眼神一下就鎮下去了，是啊，已經死了太多人了，不能再死下去了，走到了這一步，退也來不及退了，於是我一咬牙，就把紅繩從腰上拉斷，纏在了鉤子上面。
只是一條繩子，本來是沒有什麼重量的，可這一下壓在了鉤子上面，她的臉色就更蒼白了，抬起的手也馬上不堪重負一樣的垂了下來，像忍受了很大的痛苦，不堪重負一樣。
我一下就想起了她第一次碰到紅線上，非常忌憚的樣子了。
而那個先生一下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算你小子識相。
海棠姐一雙大眼睛裏映出了我的影子，低低的說，茂昌我疼。
完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是強忍着的樣子！
而她的血滴滴答答，順着鉤子就流下來了！
這傷口像是戳在了我自己的心上，疼的快沒法喘氣了。
但我還是咬牙轉過頭，就看向了那個先生，說我爺爺呢？
那個先生卻沒有看我，只看向了她，說你等着，邪得破，不破怎麼回來。
說著，他從懷裏拿出了一圈繩子，打了個結，就要把她給捆起來，兩隻眼睛燁燁生輝，喃喃的說道，終於成了。
那繩子帶着一種很刺鼻的腥氣，有點像是拿血泡過的，她望着那個繩子，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頭。
我一看到了那個繩子，心卻一下給沉下來了，立刻擋在了海棠姐身前，一把就將那個紅線給拉下來，把鉤子也取下來，噹啷一聲扔在了地上。
鉤子上一片滑膩，上面全是血。
我掉下陰河和被打暈的時候，聞到的腥氣，就是血的腥氣。
她頓時就愣了，大眼睛望着我，像是有點不敢相信。
那個先生更是傻了眼，接着跳腳罵道：“他媽的，這個節骨眼上，你壞什麼事兒？你忘了譚東，二栓子他們都是怎麼死的了？你想讓你爺爺也那麼送命，更多的人那麼送命？那你就是罪魁禍首，這些人命的債，都得你擔著！什麼時候了，你也想變成跟她一樣的東西禍害人？”
不對，我答道，二栓子不是她殺的，是你殺的，我爺爺，是不是也是你扣起來的？把我爺爺交出來，我看出來了，你不是小時候來過我們村的那個先生，你到底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