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彷徨與艱難抉擇(1)
胡政之一病不起對王芸生的壓力更加重了———女記者楊剛從美國回來,《大公報》同人都感到非同一般———楊剛的承諾,李純青的推動,**的邀請,使他覺得不會再成為一個“王實味”,《大公報》的命運也會很好,這才艱難地做出了抉擇,決定赴港轉而北上———社評《和平無望》標誌着《大公報》香港版立場的轉變。王芸生遭到國民黨方面圍攻,甚至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脅,深感國統區已不是久留之地。到哪裏去?到另一面去,大北方蘇聯的“清洗”運動,小北方的“野百合花”遭際都令他不能不有所畏忌。“另起爐灶”,“沁園春·雪”,“長春之戰”,會不會惹來“殺身之禍”?必須慎重。一時間,王芸生全力支持總經理胡政之恢復《大公報》香港版。1948年3月15日,在胡政之全力拚搏下,《大公報》香港版終於復刊了。胡政之在當日《大公報》港版復刊詞中寫道:“現在政治的不安,經濟的動蕩,差不多成了全世界的一般現象。兩極端的政治思想熱烈地鬥爭着,相互激蕩着,最受苦的是愛好和平、傾心自由的善良人群,這些人的環境與中國民眾所處的地位正復相同。”4月24日晚,胡政之病症暴發,確診為肝硬化。4月27日,胡政之抱着重病回滬。胡政之一病不起對王芸生的壓力更加重了。他似乎看到了《大公報》繼續走自由主義之路實為兩大政黨所不容,胡政之的病重似乎是“不祥之兆”。正在這個當口兒,1948年9月,《大公報》駐美記者、**地下黨員楊剛離美歸國。這位《大公報》女記者此次歸國是負有重要使命的,即推動《大公報》在新中國成立前夕,作出留在內地並把中立立場改為擁共的重大改變。楊剛在10月份踏進了上海灘,並且直接住進了王芸生公館。楊剛1905年1月出生,從小就是一個叛逆的女性,原名楊繽,后改為楊剛。這個有着“陽剛”之氣的大名,很準確地反映了她的個性。她於1928年冬就入黨,是一名地道的女布爾什維克。“浩烈之徒”楊剛,一心撲在革命事業上,“有男人而不做男人的妻子,有孩子而不能做孩子的母親”。丈夫鄭侃與她分手犧牲於日機轟炸,幼小的獨生女兒送往延安,自己長期過着沒有家庭的生活。她於1939年9月經蕭乾介紹進入《大公報》,擔任香港《大公報》的文藝副刊主編。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又繼任桂林《大公報》的文藝副刊主編。在重慶《大公報》沒呆多久去了美國,在美國被任命為《大公報》駐美記者。此次她回國,又直接住進王芸生公館,就連《大公報》同人都感到“非同一般”。雖然楊剛沒有明確公開過自己的政治身份,王芸生與楊剛共事不長,但王對楊剛的身份也大概知道十之**。一連幾天,王芸生將編務託付與人,早早回家,與楊剛作徹夜長談。王芸生最討厭別人吸煙,而楊剛若是談起話來,煙捲不離手,而此時王竟然能夠容忍。據王芸生夫人馮玉文說:“那位住在亭子間的楊小姐,我每天早上給她收拾房間時,都起碼有兩缸子煙蒂。”王芸生最關心的是《大公報》的前途和命運,談至後來,王芸生已完全把楊剛當作**派來的使者。當楊剛說到《大公報》現為四館,即滬、津、渝、港四館不易名、不換人,照原樣出版時,王芸生忽感眼前一亮,並再次追問,楊剛仍如此“承諾”。在王的心目中,楊剛的承諾絕不是她個人所為。正當此時,與王芸生同事多年並在《大公報》任專職社評委員的李純青也奉命來做王芸生的工作。據李純青在《戰後〈大公報〉見聞》(載《經濟新聞研究》第23期)一文中說:1948年仲冬,我好幾度登王公館之門,跟他深入談心。夜茫茫。我覺得,王先生好像老衲垂下眼帘,靜坐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連說話都叫口吃吞掉了一半意思。有一次對話如下:“沒有出路了!”他喟然長嘆。“想想辦法吧———柳暗花明……”另一次:“國民黨完了!”他說。“為什麼不找**呢?”我說。他感到奇怪,朝我瞅了一眼。又一次:“**不會要我這樣的人。”他自嘆。“不見得吧!”我建議他仔細想一想,過去《大公報》做得對不對,今後走什麼道路好。他表現得不耐煩,對我的遊說不感興趣。夜茫茫。我又上王公館去。經過多次交談,我摸到了他的脈搏。這回我劈頭便坦率地說:“王先生,我問你,你願不願意到解放區去?”他聽了此話,瞳子忽然閃亮,但隨即露出疑惑的神色,問我:“誰叫你問?”我回答說:“這你就不用管了。”他接下去說:“**可不要我啊!”“如果**要你呢?”“那絕不會,不可能的事。”隔了幾天,我又去探望王芸生,極其鄭重地向他提出:“王先生,有人要我正式通知你,邀請你參加新政協會議。”他驚愕地直視着我……不一會兒又鎮靜下來,輕輕地問:“你說,是誰邀請我的?”“**主席。”我不猶疑地直說。他沉默良久,顯然不相信我的話。以後我知道,他偷偷地向某民主人士打聽,證實吾言不子虛。然後王先生向我表示:“甚願接受**的領導,包括我本人和我所能代表的《大公報》。”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