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之劫》第十六章(7)
俄頃,這屏風後面響起了鑼鼓聲。隨着有節奏的鼓點,屏風後面衝出一位戴着臉譜的老生,但見此公身着紅色繡花蟒袍,頭戴雙翅搖擺官帽,臉掛髯口鬍鬚,腳蹬厚底官靴,手持朝笏紅布卷,隨着鼓點蹦蹦跳跳地躥到場地中央,向眾人鞠躬作揖。
藍子君介紹這是當地風俗戲
“跳加官”專為遊客演出的。隨着鼓點和京胡板眼,在場中來回走動,突然像變戲法似的朝着白文龍和於凡抖出手中的紅布卷,紅布卷上貼着四個金色大字
“一品當朝”獻給了白文龍。白文龍樂得合不攏嘴。正當眾人向白文龍鼓掌祝賀時。
老生又抖出一紅布寫着
“指日高升”,蹦蹦跳跳地獻給了於凡,然後拉着兩人走到場地中央向他們祝賀道喜,大家一起鼓掌。
兩人又互相舉着紅布卷向眾人表示感謝。老生蹦蹦跳跳地回了屏風後面。
鼓點再起時,跳出屏風的丑生抹着白臉,着藍色蟒袍,是一位手捧着金元寶的財神爺。
財神爺向大家鞠躬作揖,又隨着鼓點起舞,作出拋元寶的動作。於凡用眼神示意財神將元寶拋給白局長。
財神於是蹦跳着沖白文龍笑。作出拋元寶的狀態,白文龍笑着伸手接元寶,財神卻不真的拋出,連作幾次欲拋不拋的狀態弄得白文龍已懶得動手去接元寶了,元寶這才拋向白文龍。
白文龍卻不再去接。金元寶掉在地上摔破了,露出了竹編骨架。還是他眼疾手快拾起了元寶送到白文龍面前,白文龍卻不再去接了。
白文龍此刻彷彿猛然聯想起一件事,脫口而出:“於總經理,當年我和那個鳥人談判時,就像這‘跳財神’一樣,那個鳥人給我們吃個空心湯糰,捧了一個假元寶在哄我們,說是每年補貼局裏一百萬行政費和三千萬服飾基金,扶持全省服飾產業的發展。省財政廳寫進了紅頭文件,怎的哥們兒現在還未打一分錢到我們賬號上?”
“白局長,這事是前任老闆和你談的,我並不知道。只聽郎世萍在自殺前告訴我說,一百萬已打到財政廳賬號上了,說這是婁副秘書長的意思呢婁副秘書長意思要你們起草一個資金使用管理辦法,報省政府辦公廳批了再說,三千萬的事,我壓根就沒聽說過。”老狗不等於凡說完就插話道:“這婁副秘書長是你們集團的女婿呢,自從我局二十八個處級幹部聯名寫信告這個鳥人後,這鳥人就變着法子打擊報復我們,他出的餿主意是和老闆串通好的,作弄我們白局長。我們白局長是書生氣十足的人,你看這一百萬,三千萬的完全是竹籃子打水,‘跳財神’般作戲呢。”老狗指了指那個擺在桌上的摔破的金紙大元寶說。
“婁副秘書長三天前已被‘雙規’了,於凡老弟你聽說了嗎?”白文龍冷冷地說。
“聽說了。”
“你知道,他婁某人,不但和老闆沆瀣一氣靠編《古今中外服飾大全》非法撈了一票有好幾十萬,你們老闆還動用建‘大家樂’、‘美食城’公款一百五十萬替婁某人弄了一套近二百平米的住房呢。”
“我當然知道,這事還是專案組在查賬時發現的呢,是我們反映的。”
“難怪婁某人在局和公司分家時處處向著你們,原來他被你們收買了,如今的權錢交易呀,不是赤裸裸的送錢,是送官帽,是‘跳加官’,海螺這女人何德何才,由正科調入,提副處,由副處提正處,跳着加官,這個正處崗位年薪二十五萬呢。這是賄賂。按幹部選拔標準此等類似娼女之人能當機關黨委書記嗎?這是以官換婁副秘書長的權呢。我們寫信怎麼了,完全是按原則辦的,是正常地向組織反映問題,是黨員的民主權力。我們幾次給婁某人彙報工作,我看此人的心態就不正常,看我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此等官場混子‘雙規’是遲早的事。”老狗憤憤地說。
彷彿說得口乾了,捧着茶盅,熟練地手執茶盞的蓋子,撥開茶水面上的茶葉,一口氣喝乾了蓋碗中的茶水衝著小姐瞪着眼大叫:“小姐,上茶。”一時茶座中的氣氛有點尬尷,為了打破冷場,白文龍笑着說:“大家想聽聽婁副秘書長是如何被雙規的嗎?我講給大家聽聽。”白文龍自問自答。
大家的注意力被白局長生動的表情吸引了過去。
“大家知道G市嗎?G市是我省貧困市,這幾年工農業產值連年下滑,而貪官卻出了不少,先是市委副書記被判了刑;后是市長被抓了起來;再後來市人大主任又出了事。G市駐省城辦事處名叫藍天賓館,門臉不大,不引人注目,四層的白色小樓,賓館總經理兼着辦事處主任,為人機靈。市長是調任了省經貿委主任后出事的,馬桶效應呢。就是被賓館承包人兼辦事處主任舉報的。這辦事處主任還兼着為G市來省城辦事的官員和G市籍省城官員服務的特殊使命。服務當然是指全方位的,比如從吃喝拉關係到打麻將、打牌、洗桑拿、找小姐一類服務。G市的官員常常去那兒聚會。婁副秘書長當年是G市經貿委副主任兼服飾局局長,我的老部下。後來調到省服飾協會當會長,辦了個什麼《服飾導報》出了政治方面的問題,嫁禍於當年值班的副總編,副總編被撤職,丟了飯碗。因為出政治問題的版面是婁某人同意承包給自己的小兄弟辦股票版。辦辦辦辦就沒了邊,弄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攻擊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民謠上去,還以宣傳服裝模特為名,登一些低級色情的裸女照片,被人舉報。中央領導批示后,《導報》被停辦,編輯部撤銷,一批采編人員下崗,婁某人卻升了官當了省府副秘書長。那是G市市長在起作用呢。通過走G市原市長後來的省經貿委主任這個貪官污吏的門子,婁某人竟混到了省政府副秘書長的位置。市長和你們老闆出事後,婁某人惴惴不安了一陣子。‘雙規’婁某那晚,婁某人正在藍天賓館卡拉OK包間摟着小姐唱歌。你們知道,最近海螺姑娘被天奴撞壞了大屁股,婁秘書長就失去了制約。過去這廝很懼內的,現在自由了,也可以到G市老據點放鬆放鬆一下了。昏暗的包間內這廝正唱在興頭上,別在腰上手機響了,也許因為包間內聲音太響,也許因為這廝唱得太投入,反正婁某人沒有接手機。過了一會兒小姐進了包間問道:‘請問先生,你姓婁嗎?’因為那藍天賓館來找小姐活動的主都不暴露身份只互稱老闆,婁副秘書長沒好氣地問:‘什麼事?’‘有您的電話。’婁副秘書長呷了一口雞尾酒,緩步到了服務台接電話,電話傳來駕駛員小唐的聲音,‘婁秘書長,省長請你馬上回去參加一個緊急會議。’‘什麼會議,這麼急?’‘我也不知道。’‘你在哪裏?’‘我已到你活動的賓館的樓下。’‘那好,我馬上下來。’婁副秘書長莊重地整了整自己被小姐弄亂的領帶,從西服口袋中掏出手絹擦了擦臉,因為這廝臉上留着小姐吻過的唇印。這傢伙剛剛走出電梯口,立即被眼前景象驚呆了。但見大廳的中央及門廳口各站着一群西裝筆挺,精神抖擻,兩眼透着警惕目光的小夥子。其中有個年齡稍大的一點被那伙人稱為曹主任的人還拿着對講機,不時和什麼人耳語着。再看賓館外面昏黃的路燈下,樹陰里還有一群身着公安制服的人在來回遊弋。這廝似乎明白了什麼,結結巴巴地說,我是不是可以通知我家屬。那個姓曹的傢伙手拿省紀委批准對其‘雙規’的決定書說:我是省紀委的。你已被‘雙規’,請簽字。你家屬那方面,我們會通知她單位的。這時兩個棒小夥子一左一右挽住這廝的胳膊往賓館大門外轎車走去。婁副秘書長就這樣連夜被帶到了二三招待所。”白文龍局長繪聲繪色地講完了婁秘書長被雙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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