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病變

正如林緋葉所說，關於林雪兒過去的事，有許多事盧霖淵並不知道。而現在盧霖淵知道的事、不知道的事，統統如一副畫卷，全部展現在盧霖淵面前。

從兩個人的相識、相知再到相別；從林雪兒的出生、成長、再到死亡。

初時盧霖淵看着它們，還覺得溫馨美好，可漸漸地，那些事都變成一把刀子扎進盧霖淵的心裏。不管盧霖淵想不想看、想不想再看，全部都逼進盧霖淵的眼睛裏。

當時他覺得無比甜蜜的事，現在回顧一遍都覺得扎心。

他喜歡林雪兒不假，他以為林雪兒也是喜歡他的。當初林雪兒把自己交給他的時候，他滿心歡喜，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人，用一輩子對她好。

可是事實呢？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作戲而已。幸虧自己是個癱瘓，盧霖淵慶幸地想，不然他現在恐怕早已站不直，癱到了地上了。

盧霖淵緊緊抓住在自己右手邊的天機老人，他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有辦法出去嗎？”盧霖淵問。

天機老人跟着盧霖淵一道進來，盧霖淵能看見的那些事，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就連天機老人一個局外人看到現在都覺得揪心無比，為盧霖淵心疼，更何況盧霖淵自己呢？

“真的不想再看了嗎？現在離開，以後再也回不來了。”天機老人卻依舊提醒道。

盧霖淵目光又重新回到林雪兒身上，抓着天機老人的手沒有越來越緊。他盯着林雪兒的那雙眼睛裏有深愛、有悲哀，比起初來時強烈的激動，現在更多的刺痛。

天機老人以為他是看不下去的，但沒想到盧霖淵卻忽然鬆開手，整個人癱在輪椅上，“看完吧。”他的聲調低緩無力，“我也想知道她這一生究竟是怎麼過去的，也想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愛過我一分。”

天機老人放下已經起了一半的手勢，安靜地陪着盧霖淵把林雪兒一生的回憶看完。

漫漫一生，也不過一夜而已。

而這一夜，盧霖淵彷彿又過了一生，再沒有昨日的凜然之氣，頹廢無比。天機老人看着現在這個像個廢人一樣的盧霖淵，難道這就是林緋葉的目的嗎？讓盧霖淵頹廢？一蹶不振？

這不是天機老人認識的那個有勇有謀、才智過人的盧霖淵，但又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那個盧霖淵，一個因為心愛的女人背叛、被人玩弄而傷心失意的盧霖淵。

天機老人不知如何安慰盧霖淵，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打開房門去給他準備早膳。

天機老人回來的時候，大開的房門又緊緊合上了，如果貼在門上，能聽見裏面凌靜秋和盧霖淵交談的聲音。凌靜秋道：

“方才段傲陽已經派人告訴我，割地道歉萬萬不可能，還說段思芙和那方小黑半點干係都沒有讓我放寬心帶段思芙回凌國成婚。將軍你果然神機妙算。”

凌靜秋頓了頓，可能是在等盧霖淵回話，卻遲遲等不來，凌靜秋又問：“那我們按照原定計劃行事？我去調兵遣將，一舉消滅大軒？”

“恩，王上去吧。”盧霖淵這才幽幽回道，“臣昨夜和天機老人秉燭夜談，一夜沒有合眼，現在很睏乏，不知王上可否容臣歇一歇？此事容后再議？”

“那將軍好好休息，遲些我再來找將軍。”凌靜秋立刻作揖折身開門走出去。天機老人端着碗粥閃到一旁，“我去廚房為盧將軍熬了碗粥，讓他吃了再睡。”天機老人解釋道。

“恩，既然是秉燭夜談，想來天機老人您昨夜也是一眼沒有合眼，也去好好睡上一覺吧。”凌靜秋微微點頭，略關切地衝天機老人說上一句，走遠了。

粥雖是端來了，盧霖淵卻沒有半分要喝的心思。他目光獃滯地盯着天機老人手裏的那碗粥，通過那碗粥又想到了林雪兒記憶里的場景，一個哪怕斷臂殘腿也不肯落一滴淚的男人臉上忽然老淚縱橫。

也大概只有在天機老人面前，他才能哭上一哭了。

哭什麼呢？盧霖淵自己也不知道哭自己許多深情都錯付了嗎？哭曾經讓他覺得那般真實和歡喜的人和感情都是作戲嗎？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雪兒對他的感情是假的、那些事是假的、他彌足珍貴的美好回憶也是假的！

但是他的感情卻是真的啊！他對林雪兒的愛、因愛為林雪兒做的那些事、因愛生恨現在做的事......都是真的啊！

盧霖淵還是喝下了那碗粥，睡了一覺，無論怎樣輾轉反側都睡不着的一覺。

凌靜秋果然又來了，還是問攻打大軒的事。之前那個意氣風發，在攻打大軒這件事上胸有成竹的盧霖淵卻彷彿一夜間不見了，凌靜秋問他的那些事他都無心去想，無心去做。

天機老人看在眼裏，卻不知該如何勸。這件事對盧霖淵來說是道坎，能不能過得去，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凌靜秋雖然覺得盧霖淵有異，但因為他深知盧霖淵對林緋葉的憎恨，知道在攻打大軒這件事上盧霖淵只會比自己更迫切，自然沒有多心想其他，盧霖淵拿不出新的主意，凌靜秋便一切按原先的部署來。

與此同時，段思芙的婚事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着。原本定下去凌國后再完婚，然而凌靜秋借口恐夜長夢多，段思芙再度被人“劫走”，堅持要在京城完婚。

凌靜秋定下的婚期，正是他和盧霖淵原定的劍指大軒的日子！

眼看婚期迫近，凌靜秋去盧霖淵那兒的次數更加頻繁了。以往都是在房中大談闊論的二人此時卻多數只有凌靜秋在說，盧霖淵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即便如此，凌靜秋還是把兵符交到了盧霖淵手裏，說道：

“我成婚那日無法走動，將軍，便勞煩你拿着這兵符去調集兵將圍住京城了！到時候只要我們破了京城，拿下段傲陽，還怕大軒臣民不服？”

盧霖淵接過兵符，無法下跪，只能雙手抱拳說道：“定不負王上所託！”語氣全無昔日的洪亮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