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落敗和無力的復興(10)
但是,回到意大利以後,墨索里尼仍然經受着病痛、壓抑和失眠的折磨。1943年10月,辦公室里新來的秘書在第一次見到墨索里尼時就注意到,他坐在那裏,並且褲腰帶是鬆開的。在談話中間,他還把手伸下去按住腹部以緩解疼痛。察哈里埃現在一個人從德國來到了意大利,這位意大利獨裁者的身心狀況讓他感到非常震驚。他發現墨索里尼意志消沉地坐在會議室里,穿着一件襯衫和一件臟乎乎的晨衣。墨索里尼咕噥着向他打招呼:“唉,你看我現在的樣子。”然後,他的病人又繼續向他講述他患潰瘍已經有“20年”了,但是病情是從“1940年”以後才開始嚴重的。“飯後兩三個小時裏,以及晚上,他都會經受腹痛的折磨,就好像有人在使盡全力猛擊他的腹部一樣。”他無法入睡,後來逐漸變得一到晚上就有些害怕。他常常便秘,只有靠吃強效的瀉藥。他吃得很少,在這位德國醫生看來,他的飯量當然是不足以支撐他繁重的工作的。總之,他的身體“已經嚴重受損,已經站在墳墓的邊上了。”——墨索里尼在描述這個世界和人類時總是沒有什麼好脾氣,這也許真的是由於他的消化道不暢造成的。墨索里尼的意大利醫生們為他制定了一個養生食譜,包括茶、乾麵包、一點水果罐頭和牛奶。近來他每天還要喝兩升開水。但是,這種膳食卻讓他的便秘更嚴重了。察哈里埃更多地接受了莫雷爾的治療方法,讓墨索里尼服用多種維生素(儘管他在戰後所寫的回憶錄中否認全盤接受了莫雷爾的治療方法)。根據察哈里埃的記述,服用維生素並且把牛奶從墨索里尼的膳食中取消確實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的確,按照察哈里埃的說法,墨索里尼在1944年初的時候情況已經大有改善,能夠吃一些禽肉或是魚肉了,同時也減少了原來常吃的熟制水果。不管是服用還是注射,墨索里尼仍然堅持使用大劑量的維生素B和C。他的體重增加了,氣色也有所改善,還開始騎自行車,並且每天早上能夠打上一個半小時的網球。察哈里埃回憶說,當他指出墨索里尼講德語時所犯的錯誤時,墨索里尼很謙恭地向他表示感謝——當外語老師曾經有可能滿足墨索里尼的野心,現在他還可能成為那時的墨索里尼嗎?但是,他還是很容易疲勞,也容易患上感冒。這種較好的健康狀況保持到了1945年2月份,然後又開始惡化了。他體重減輕,胃痛,情緒低落甚至接近於冷漠,最終“神經遭受了嚴重的打擊,真的崩潰了。”最初見到墨索里尼的時候,察哈里埃就推測,這位獨裁者的健康狀況是如此差,肯定會對他做決策產生影響。這種影響很可能從1940年就開始了。看起來,墨索里尼在1945年的時候又重新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墨索里尼的身體有所恢復的時候,他的家人卻感到有些不適應。官員們忙忙碌碌地保證費爾特里內利別墅里有充足的咖啡供應,3大馬車書籍被運到了那裏,還運來了許多袋紅土以便整修網球場,連過去的修甲師也重新開始為他威嚴的客戶服務了。但是,墨索里尼家裏的氣氛卻變得日漸不和諧。拉凱萊對那些在7月份“背叛”了他丈夫的人極為痛恨,並且把最強烈的敵意發泄到了她的女婿齊亞諾這個愛打高爾夫球的雅皮士身上。年輕的羅馬諾也帶來不少麻煩,他後來成了一個爵士樂鋼琴手,也許是為了逃避學習上的失敗——他的老師們在1942年建議立即對他進行治療,以克服他注意力不能較長時間集中的毛病——雖然他的德國房東明顯地不堪忍受,但他還是堅持演奏他的爵士樂。更糟糕的是,當墨索里尼聲稱他能夠讀懂尼采原著中引用的希臘語時,羅馬諾竟然公然說他父親是在胡說八道。即使是在家裏,也少不了有關法西斯主義的或大或小的謊言。即使墨索里尼一家曾住在陰暗的房子裏,墨索里尼對他的政治上的同事也沒有更多的仁慈。1943年10月,他對一個人說,這些同事都是“卑鄙的蟲子”,是“身體已經長大的動物”。好像是出於本能一樣,他現在又開始從事自己已經習慣了的管理工作了。他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他的“聽眾”上,每天,他都要在15到30分鐘內接見20個人。絕大多數的談話都帶有虛幻的色彩,很少能夠提起墨索里尼的精神,或者是驅散他的悲觀厭世的思想。因此,當發現意大利社會共和國是一個充滿矛盾和**無能、同時又願意容忍並施行最野蠻的暴力活動的組織時,我們就不應當感到吃驚了。原先那些“好聽的陳詞濫調”變得毫無意義,法西斯意大利也變成了實行“最後的解決方案”的罪犯。大約有7500名猶太人被集中並被派到了東線戰場,最後只有610人活了下來,這些事主要是由意大利人乾的。11月份,那些支持新政府的人在維羅納開了個會並且擬定了一個宣言,無情而又有些混亂地聲稱:“屬於猶太種族的人都是外國人。在這次戰爭中,他們都屬於敵國的人。”同時,該政權又以內務部長圭多?布法里尼?圭迪的名義頒佈了一部法令,命令把所有的猶太人都關進集中營,他們的財產也被沒收。墨索里尼並沒有在新政府中兼任內務部長的職務,這表明他的神化和權力在新政權中都比較脆弱,也同樣沒有能夠清楚地描述出國家和政黨之間的關係。像法里納奇這樣真正的法西斯信仰者(也是自私自利者)當時在大聲地疾呼,要求法西斯黨像1919年時那樣擺脫國家管理的束縛,並且以納粹德國為榜樣。面對這樣的衝突,墨索里尼在言辭上又一次採取了逃避的態度,說是“人的因素”讓他在過去遭遇了失敗,而法西斯主義理論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它需要的只是進一步進行精鍊和純化(墨索里尼教授在思考,如果作為一個哲學家,他在歷史上得到的分數會不會比作為一個軍閥和獨裁者更高?)。當時有很多要求“擴大和完善”“社會化”的言論,墨索里尼過去曾嘲笑過這個概念,但是現在它卻非常適合於平民主義的傾向,能夠把民眾重新聚集在他的領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