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05
「也沒什麼事!」宮心忙道:「有不長眼的宵小想要打劫,世子出去瞧瞧情況了。」
「不對!」曲瀲沒給她唬弄住,「這是官船,哪有什麼不長眼的宵小?難不成是……」
雖然未說完,但是兩人心裏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紀凜前年奉旨南下,後來雖然因宿疾暴發大病一場,可是也將江南一帶的那些江湖勢力都悉數換了個遍,更將北蠻這些年在大周埋下的探子和勢力都搗毀得差不多,可到底還是有些殘餘勢力逃走了,那群亡命之徒,最不怕惹事,得知他的行蹤,怎麼可能不來報復?
正想着,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嘩啦的水聲,然後有悶哼聲響起,一陣腳步聲從船舷處而過,接着寂然無聲。
曲瀲的心都提了起來。
她抿着嘴,臉色在燈火之中有些陰沉不定,教宮心看了都擔心她會不會跑出去,正欲要半她勸回室內歇息時,突然船艙門被推開了,一個人走進來。
室內點着一盞羊角宮燈,燈光並不算得太明亮,但隨着那人走近,也能看清楚他面上的神色。
冷峻桀驁,恍若惡鬼。
對上那雙佈滿煞氣的陰鷙雙眼,曲瀲不免怔住了。
曲瀲怔在當場。
看着那雙煞氣騰騰的凶戾眼眸,她心中並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甚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篤定感。
為什麼會篤定呢?大概是因為她守着這個男人時,越來越了解這個男人了,甚至能在那完善的偽裝中,識破他刻意營造出來的完美表象。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表現得越好,她心裏就越是懷疑,只是因為他什麼都不說,所以她便也不提。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善意。
「怎麼起來了?」他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不悅地說道,目光往宮心身上瞥去,有些陰鬱。
曲瀲擔心他此時性格大變,行事霸道不講理,會遷怒可憐的丫鬟,主動回握住他的手,說道:「你不在,我就醒了。」
他頓了下,昏暗的光線中,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色,顯然她這種依賴的話得他歡心,讓他歡喜,恨不得她就像一朵菟絲花一樣為他痴為他狂。不過很快便又斂了起來,一雙眼睛沉沉地看着她,彷彿在探究着她的心理想法一樣。
可這會兒,曲瀲表情平淡的彷彿根本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而是轉頭看向舷窗,問道:「外面怎麼樣了?可有什麼危險?」
「沒事,不過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亡命之徒。」
他說得輕鬆,曲瀲便知他並不願意讓自己為此操心,唔了一聲,便也沒有再問。
然後,氣氛莫名地有些沉悶起來,只有江風吹過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宮心低垂着頭站在那兒,努力地當自己不存在。雖然她知道以自己在暄風院伺候多年的情份,世子不會輕易動她,可是難免這個變臉的世子不會突然動手。
「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紀凜突然說道,便要放開她的手。
曲瀲反手抓住他,手勁極大。
紀凜低頭看她,發現她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他沉默了下,面上努力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可惜失敗了,反而有點兒不輪不類的。
曲瀲看罷,不知怎麼地,突然很想笑。
於是她放開手,對他道:「那我回去歇息了,等你回來。」
紀凜唔了一聲,看她自然地轉身進了船艙內的艙房,目光有些陰沉,陰沉中又多了幾分忐忑。直到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眼裏滑過幾縷嗜血的光芒,轉身出去了。
宮心輕輕地吁了口氣,擦擦額頭的汗漬,忙不迭地進內室去伺候。
曲瀲並沒有回船艙歇息,而是披着衣服站在室內,站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少夫人。」宮心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曲瀲回過神來,接過杯子喝了半杯水后,突然道:「宮心,你去看看外面的情況,不用出去,就在門口看看,小心一些。」
宮心知道她還是不放心,便應了一聲出去了。
宮心來到船艙門口,微微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發現江面上有幾艘小船,幾點漁火,卻沒有什麼動靜,想來事情已經解決了。白日時常安便發現異樣了,船上的人早有準備,所以很快便將潛在水中的人給制伏了,自是不會有什麼事情,世子如今過去,應該是去審問那些被捉住的人,至於審問的方式,不用說也知道手段會有些不能讓人苟同。
正想着,看到一人走過來,很快便認出他的身影。
「常山,怎麼樣了?」宮心小聲問道。
「大哥正和世子一起,沒什麼事情的。」常安答道,頓了下,又道:「倒是世子……你看到了吧?」
宮心也沉默了下,語氣地些惆悵,「看到了,原以為世子已經好了,不必再受苦,誰想……」真是一言難盡。
他們這些人都是自幼起便在暄風院伺候,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世子的情況了,說不希望他好是騙人的,以前雖然也有些害怕,可是這些年下來,他們事他如主,忠心不二,怎不希望他好?
這半年來,從未見他變臉,他們都以為那場失魂症,不僅治好了他的頭疾,還讓他脫離雙面人的情況,可誰知一夕之間,他又變臉了,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沒事,有少夫人在。」常山低聲道,「世子在那邊審得差不多了,你先去準備好水,等會兒他便回來了。」
聽到這話,宮心臉色微微變了下,自是聽出常山的言意之下,世子親自動手了,所以身上沾到了血。然後又忍不住苦笑,如果是平常時候的世子,根本不會親自來處理這種事情,變臉后所做的事情,常常行事狠辣,倒是讓人不奇怪。
半夜驚醒,又見到了某人久違的模樣,曲瀲的睡意瞬間沒了,她坐在床上等了半個時辰,終於聽到帘子被掀起的聲音。
曲瀲抬頭,很快便看到穿着一襲寢衣走進來的男人,他的頭髮還滴着水,顯然剛去沐浴了。她的眼睛微微閃了下,神色平靜地下床,拿了一拿乾淨的巾子過去給他吸頭髮上的水漬。
紀凜站在那兒,忍不住低頭看她,發現她的神色很專註,彷彿在做一件認真不過的事情。
「你失望了?」他忍不住開口,聲音有幾分冷意。
曲瀲瞥了他一眼,沒好聲氣地道:「我失望什麼?」
「失望我沒有好,還是個雙面人。」他的聲音有幾分陰鷙,一雙眼睛緊緊地鎖着她,樣子不復白日時的那種完美無瑕的溫潤清和的謙遜君子。
曲瀲差點將手中的巾子甩到他臉上,咬牙切齒地道:「孩子都給你生兩個了,還會嫌棄你么?要我說幾遍?」
「……」
罵完后,曲瀲看他,發現他臉上露出糾結思索之色。
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仍是問道:「怎麼?我說得不對?」
「不是……」紀凜想了想,決定將那股蠢透了的念頭壓下去,有兩個孩子就夠了,不必再生了。雖然初時他是覺得孩子能栓住她,不會讓她離開,可是看孩子那樣鬧她,心裏又不痛快了,連帶對兩個孩子也有些冷淡,只是因為幼時的遭遇,才儘力做好父親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