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其中最難受的還是季氏,隨着鎮國公的話落,她的眼淚已經流出來,用帕子掩着嘴,嗚咽地哭了起來。

淑宜大長公主見狀,嘆了口氣,輕聲道:「曲三老爺的恩義,我們鎮國公府永遠記在心裏。你們放心,將來瀲丫頭嫁過來後,我們待瀲丫頭定如親生的一般疼愛,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季氏嗚咽着點頭,還在為再次揭開丈夫之死的傷疤而悲痛。

曲瀲和曲沂獃獃地看着他們,很快姊弟倆皆紅着眼眶低下頭。

曲沂想起當年父親死時,他才兩歲,對父親根本沒有印象,在成長的日子裏,因為沒有父親,受到不少欺負和嘲笑,可是想到家裏的母親和姊姊們,他仍是振作起來,努力地讀書,希望將來考取功名,能成為她們的依靠。

他又看了一眼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二姊姊,最終嘆了口氣。逝者已矣,如今有淑宜大長公主這話,二姊姊將來嫁到鎮國公府定然不差,原本他還擔心兩家的門第相差太懸殊,如今有這層原因在,便不用擔心什麽了。

這種事情在場的曲家人都能想明白,心裏也跟着暗暗嘆口氣。

說什麽早已無意義,況且曲三老爺當年是宣同的知府,治下發生這種事情,若真讓鎮國公在宣同府出事,追究起來那才可怕,他也算是因公殉職,怪不得鎮國公,如今鎮國公和淑宜大長公主這種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

當下曲二老夫人道:「這是慎之那孩子的造化,他是宣同的知府,那也是他該做的事情。」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心裏鬆了口氣,也覺得曲家人胸懷寬廣,對這樁婚事不禁越發滿意了。「不管如何,我也要感謝曲三老爺。」

鎮國公也道:「是啊,曲兄弟是個胸懷磊落之人,我素來敬佩他。當年他雖然傷得重,但仍是讓人先去安撫受驚的百姓,大公無私,品德教人敬佩。」

曲大老爺謙遜地道:「那是他該做的,您不必太掛懷。」

心裏暗暗嘆了口氣,突然想起自己和二弟在守孝復職後,官途平坦,便知這裏面應該有鎮國公府暗中周旋之故,這讓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這是拿弟弟的生命換來的,再看幾個紅着眼睛的侄兒侄女,心裏決定以後有什麽事情要多幫襯他們。

曲大老爺能明白的事情,兩世為人的曲沁自然也能想明白,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曲瀲的心頭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沒想到自己和紀凜的婚事是這麽來的,她不能狼心狗肺地說這樁父親拿生命換來的婚事不好,只是……她與曲三老爺的緣分太短了,短得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因為上輩子她的死,便是被親生爸爸推下樓所致,以至於對父親這種存在有種天然的恐懼,所以對曲三老爺並不親近,卻不想他早早地去了,竟然還在去世之前,因放不下自己,為她定了樁婚約。

就在她有些失魂落魄時,發現坐在對面的紀凜正用擔心的眼神看着她,讓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能承受他關切的眼神,又低下了頭。

因為這件事情,室內的氣氛有些低迷,直到季氏將當年那半塊作為信物的玉佩拿出來。

淑宜大長公主將兩塊斷玉放到一個盒子裏,笑着對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道:「今日便算是兩家人來見個臉熟的,待過些日子,挑個吉日,便給兩個孩子正式訂親,以後瀲丫頭就是我的孫媳婦了,你們放心,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瀲丫頭。」

這話曲家人聽得都舒心,淑宜大長公主這是抬舉曲瀲,好讓那些對這樁婚事有所猜測的人知道鎮國公府對曲瀲的重視,如此也少一些流言蜚語。

氣氛很快緩和起來,說了一會兒話後,曲大老爺便陪着鎮國公去外書房說話,紀凜和曲沂作陪,曲瀲則和姊姊陪着淑宜大長公主、鎮國公夫人。

兩家都有心親近,所以說起話來自然是和樂融融,連冷淡的鎮國公夫人也是笑語晏晏,唯有曲瀲發現鎮國公夫人的笑臉背後,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冷漠,甚至還帶了些許的厭惡,這讓她大為不解。

若說鎮國公夫人中意的兒媳婦是娘家人,不滿意她這個中途插進來的程咬金,但這樁婚事明顯是當年鎮國公定下來的,她爹對鎮國公還有救命之恩,難道一樁婚約換來丈夫的命不算重要?這婚事又不是曲家自己強求來的,她有什麽好不高興,甚至厭惡的?

雖然不解,但曲瀲見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鎮國公夫人一副對自己有說有笑的模樣,心裏便知她就算不滿意,有淑宜大長公主在,也不能說什麽。

只是鎮國公夫人那種冷漠的眼神,還是讓人看得挺鬱悶的。

說了一會兒話,看時間差不多了,季氏去安排午膳,曲沁有心讓妹妹在鎮國公府的人前表現一番,便讓她跟着季氏去安排。

不用陪在這裏裝模作樣,曲瀲自然是樂得輕鬆,很歡快地跟着母親離開。

誰知去廚房轉了一圈,便被心疼她的母親趕走了,「外面熱,別熱着了自己,你先回房歇息一會兒,等會兒我讓人叫你再過來。」

現在已經是五月下旬,白天家裏若是沒有擺冰盆,實在是熱得緊,特別是室外,走了會兒便要汗水淋漓,到時候形象可不雅。

曲瀲只得摸摸鼻子,很愉快地去偷懶。

只是她剛走過迴廊,就見到站在迴廊下濃蔭處的紀凜,一片青翠綠影中,少年如玉的面容生動雋朗,特別是臉上的笑容,更是連陽光都為之失色。

「瀲妹妹!」紀凜叫道。

曲瀲一看便知道他是特地等在這兒,再看看周圍,除了身旁的碧春,根本沒有下人在,看來是特意安排的,如今他們算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長輩們多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都不會太阻止。

從知道和他有婚約開始,曲瀲面對他時便挺尷尬的,一時間不知道和他說什麽好。

只能說,紀凜曾經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縱使平時是個溫和少年的模樣,但那兩次危險的感覺已經烙在她心頭,讓她沒辦法輕易地接受。只是現在他們都有了婚約,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曲瀲有些認命。

「紀公子……」她不情不願的打了招呼。

「我的字是暄和,皇上所取的,你可以叫我暄和。」紀凜說道,他走上前,和她隔着欄杆,一雙眼睛清亮明湛地看着她,「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不記得當年在宣同府的事情了?」

「啊?」

見曲瀲一臉詫異的模樣,紀凜的神色頓時有些黯淡,「當年父親去江南時,我也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後來曲伯父受傷,我和父親便在宣同府府衙逗留了些日子,我就是在那時候見到瀲妹妹的。」

曲瀲一愣,還是沒印象怎辦?

紀凜的神色更失望了,看她的目光漸漸有些變化,潤澤如墨玉般的眼睛漸漸變得深邃。

曲瀲直覺有危險,趕緊道:「我有事先走了,紀公子請自便。」說著,根本不理會他,拎着裙子疾步走了。走了幾步路,為了確認他是不是跟着,還回頭看了一眼,誰知正好看到倚在欄杆那兒望過來的少年。

他修長的身影背着陽光,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一時間彷佛連陽光也穿不透那股晦暗,讓曲瀲心跳莫名加快,再也不敢細看,趕緊溜了。

碧春追在她身後,等回到房時,方喘着氣道:「小姐跑什麽?紀公子還在那裏呢,多失禮啊!」

自從得知紀凜和小姐是自幼訂親的未婚夫妻,碧春對紀凜的印象完全改觀,覺得當初在祝家時,紀凜的舉動完全是出於給未婚妻送禮物,意義不一樣,所以自然也沒了以往那種對紀凜的偏見。

疾走了一段路,曲瀲也感覺到身上的熱意,一屁股坐在榻上,拿了一把白紗團扇搧涼,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跑什麽……」

碧春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瀲獃獃地坐着,心裏有些糾結。

她到底跑什麽呢?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還是如陽光溫煦的美少年,又哪裏嚇人了,有什麽好跑的?曲瀲自己也說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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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運閨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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