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紀三老爺也在,他正陪淑宜大長公主說話,可能是說到什麼嚴肅的事,淑宜大長公主的臉色很不好,紀三老爺倒是笑得一臉桃花相,靦着臉好像在給淑宜大長公主賠罪。
見曲瀲回來得這般早,淑宜大長公主有些詫異地道:「你怎地回來這麼早?」
曲瀲抱着閨女,小聲地說:「我心裏記掛着暄和,所以有些待不住……」一副很害羞的模樣,低垂下臉。
她本生得嬌美纖柔,氣質清純,作這種羞澀狀,雖已經是個孩子的娘了,但殺傷力仍是杠杠的。
所以當下淑宜大長公主也有幾分憐惜,說道:「你先回暄風院罷,這些天沒事就不必過來請安了,好好照顧照和。」說著,她的嘴角露出幾分苦澀,「暄和這輩子沒求過我什麼,唯一求的便是讓我為你們定親,幸好當初我應了,你是個好的……」
曲瀲沒想到還有這事,頓時愣了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朝淑宜大長公主道了謝,又說了幾句話,便回暄風院了。
回到暄風院,曲瀲進房時,發現紀凜仍是維持着她早晨離開時的姿勢,讓她懷疑他是不是就這樣坐了一個早上?
「阿瀲,你回來啦。」紀凜朝她笑着,笑容一如三月明媚的春光。
曲瀲對上那雙清潤中帶着喜悅的眸子,心裏難過得厲害。
今天是大年初二,平寧郡主也帶着郡馬沈博和三個孩子回鎮國公府拜年。
就在曲瀲和紀二老爺一家都出門時,靖忠伯府的車駕也恰好抵達鎮國公府。
平寧郡主被丈夫扶下馬車時,看到只有常管家過來迎接,府里看着也有些冷冷清清的,頓時皺起眉頭,蹙着眉問道:「你們夫人呢?可是回淮安郡王府了?」她心裏很明白,大嫂因為一些原因和娘家不和,已經有好些年的年初二沒有回娘家了,每年她過來,大嫂都會親自來相迎。
果然便聽常管家道:「夫人從年前就病了,現在還在卧床養病。」
平寧郡主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因為丈夫兒子都在旁邊,所以也沒有細問,便轉而詢問母親的身體情況。昨天在宮裏聽說母親生病不能進宮朝賀時,她便打發人過來詢問了,結果人又被鎮國公府打發回來,帶回來的話也讓她聽得糊裏糊塗的,心裏越發的憂心。
雖然母親素來強勢,但作子女的,縱有怨懟,也不會明知她生病不理會。
「先去看看岳母吧。」沈博對妻子道。
沈勤兄弟也紛紛勸慰,平寧郡主本就憂心,當下也不再多想。
誰知到了寒山雅居,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平寧郡主瞪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驚叫道:「三弟!」
沈三老爺朝姐姐笑着點頭,又和沈博見禮,然後給了三個外甥見面禮。
沈勤兄弟三人對這位三舅舅是完全沒有印象的,小時候是見過他,但是都不知道過了幾年了,已經沒印象了,只知道這個三舅舅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一個世家貴子,常年在外飄泊,不喜束縛,應該是個性情不羈之人。如今見着了,見他面相風流雅緻,卻性情爽朗,兄弟三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三弟,你幾時回來的?」
「除夕夜那晚。」
聽到這話,平寧郡主心裏有些瞭然,忍不住想,難道是因為三弟回來了,母親為了他生病了?感覺這猜測很不靠譜,一時間既為這個許久不見的弟弟回來高興,又感覺他突然回來和母親生病之事湊到了一起,都透着一種古怪。
眾人進了屋子,便見淑宜大長公主穿着一身素色衣裳坐在床上,臉色看起來十分糟糕,雖然沒有作什麼偽裝,但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淑宜大長公主身心交瘁,使她看着比平時憔悴許多,精神也不好,說是生病,也讓人相信。
淑宜大長公主對外裝病,雖然在女兒女婿面前,不過仍是要一裝到底的。
見她是真的病了,平寧郡主夫妻少不得要關懷一番,沈勤兄弟幾個也極為孝順地問候。
說了會兒話后,沈博也不敢打擾淑宜大長公主歇息,便帶著兒子到外面花廳里喝茶,和許久不見的妻弟說話去了,問道:「怎地不見大哥?」
「大嫂病了,母親不讓他留在這裏,所以大哥此時正在那兒陪着。」
聽到這話,沈博也沒再問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問了沒意思,便和紀三老爺攀談起來。
屋子裏,沒了其他人,平寧郡主終於能問清楚心裏的疑惑了,「娘,您身體真的沒事?您一向身子健康,怎地突然病了?三弟又怎麼突然回來了?還有大嫂,她病得真的很嚴重?病得連大哥也走不開?」
有些話,就算是親生女兒也是不能說的,淑宜大長公主道:「你三弟多年沒回家了,所以回來陪我過個年罷了,倒是你大嫂那兒……」說到這裏,她嘆了口氣,「你大嫂除夕夜那晚刺傷了暄和,讓暄和差點兒沒命,她自己也跟着神智不清了。」
平寧郡主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看着母親憔悴的樣子,突然明白她為什麼會病了,不管是真病假病,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捏着帕子,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對紀凜這侄子,平寧郡主還是很欣賞喜歡的,若是她生了女兒,都想將女兒嫁給紀凜,也不會便宜了曲家的姑娘了。
很快她便明白,為何今兒鎮國公府的情況那般奇怪了,心裏很是難受,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在她眼裏,一向高傲的大嫂,竟然神智不清,甚至刺傷了自己兒子,害得他差點沒命。這到底是個什麼事兒啊。
可能是因為受到衝擊太大了,平寧郡主緩了許久才緩過來,便對母親道:「娘,我去看看大嫂。」
淑宜大長公主也沒阻止她,說道:「去吧,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對人說。」
平寧郡主如何不明白,如今娘家將這些事情都瞞着是好的,若是傳出去,不僅鎮國公府的名聲受影響,以後還不知道外人怎麼看待鎮國公府的人呢。到底是家事,也沒道理給外面當作茶餘飯後的閑談。
平寧郡主去了一趟上院,等離開的時候,身上的整齊的頭髮衣服首飾都亂了,整個人都變得恍恍惚惚的。
畫眉神色黯淡地將她帶到一旁的小花廳整理儀容。
平寧郡主獃獃地坐在那兒,連丫鬟打來了水都沒有察覺,就這麼獃滯地坐着,根本無法相信剛才看到的,這比母親說的還要嚴重許多。
「郡主?」
平寧郡主打了個寒噤,回過神來,盯着畫眉問道:「你們夫人這兩天都這樣?」
畫眉黯然地點頭。
平寧郡主回想到剛才看到的事情,鼻頭酸楚,眼淚差點落了下來。
大嫂瘋了,大哥憔悴得不像人,渾身透着一種暮氣沉沉的頹喪,再無曾經名滿京城的風流倜儻的世家子模樣,無論她怎麼問,大哥只是守着時而發瘋時而安靜的大嫂,任由她發瘋時傷害自己,什麼話也不說。
她隱約覺得,這也許是和紀凜受傷有關。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平寧郡主恍惚地回了寒山雅居,再次見了母親時,看她憔悴的樣子,心裏頭梗得厲害,她澀然地問道:「暄和如何了?」
「差點沒命,還是你舅舅將他的命保下來的。」淑宜大長公主嘆着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