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從這臭小子五歲時就給他治病了，知道他每當變臉時，那脾氣真是又臭又狠，簡直讓人火大。以前還沒有還俗時，還能多念念佛經克制一下被他惹出來的火氣，現在還俗了，肉吃了、酒喝了、妻娶了、女人也抱了，早就不是和尚了，自然想要干什麽就干什麽。

可偏偏這臭小子是妹夫兼姊姊的孫子，有那兩個女人看着，不能出手。

就在景王惱怒時，突然產房裏傳出了一陣嬰兒響亮的哭聲。

紀凜一陣風似地沖了過去。

【第八十三章我的「丑」女兒】

聽到外面猛然傳出的騷動，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起身，淑宜大長公主和季氏臉上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生怕這是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幸好，這時碧秋和宮心兩個丫鬟滿臉笑容地過來，當下對着花廳里的主子們行禮，笑道：「大長公主、國公爺、夫人、二夫人、親家太太，世子夫人生了。」

不過三個時辰孩子就出來了，而且還是第一胎，這時間也算是快的了。

聽到這句話，眾人都很是高興，淑宜大長公主忙問道：「世子夫人還好吧？」

「生的是男是女？」鎮國公夫人跟着問道。

鎮國公沒開口，不過也頗為關注。

季氏也一臉期盼地看着宮心，心裏祈禱着女兒能生個男孩，如此也能在夫家立足，腰桿能挺直一些。

紀二夫人倒是心態很平和，不管曲瀲生的是男是女，她都為她高興。

「恭喜大長公主，世子夫人給您生了位曾孫女。」宮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興，同時忍不住拿眼睛飛快地睃了那些人一眼。

只消一眼，她便將在場之人的反應大體盡收眼裏。

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笑了，語氣很是輕鬆，「先開花後結果，不錯。」

只要能生，第一胎是男是女倒是無所謂，淑宜大長公主本就見識不俗，從來不會因為兒媳婦生了女兒便不高興。同理，擱在曲瀲身上也是一樣的，鎮國公府的孩子較少，就算是姑娘，那也是千嬌萬寵着長大的。

鎮國公夫人和平寧郡主都忍不住看了淑宜大長公主一眼，她們自是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比其他的婆婆更開明一些。

紀二夫人跟着道：「娘說得是，像我就是這樣，先生了語兒，才有冽兒，想來瀲兒也是這般。」她這話也有為曲瀲說好話的意思，生怕大嫂因為曲瀲生了女兒有意見。

季氏因為女兒生了個姑娘而有些失落，同時也擔心鎮國公府的人心裏不喜歡，但是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心裏多少有了安慰。

鎮國公也同樣失落，但想想兒子今年也才十八歲，便不強求。

來報喜的宮心和碧秋看罷心裏也是高興，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喜歡，就算生的是姑娘，世子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影響。至於鎮國公夫人……反正有淑宜大長公主頂着，她也不好說什麽。

「行了，我去看看瀲丫頭和孩子。」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因為這是第一個曾孫女，心裏也是有幾分期盼的。

淑宜大長公主都去了，季氏和鎮國公夫人等人自然也跟了過去。

產房裏，厲嬤嬤和接生嬤嬤一起將孩子擦洗乾凈，裹上百子戲嬰的襁褓，琉心和碧春正為曲瀲收拾身子。

「世子夫人，您若是累了，便歇會兒吧。」碧春對床上的人道。

曲瀲雖然很累，但在孕期養得好，生完孩子後精神還算不錯，不至於一下子就睡了，聲音有些沙啞地道：「嬤嬤，將孩子抱過來給我瞧瞧。」

許是事前早有預感，這胎會是個女兒，所以曲瀲這會兒並未怎麽失望，只想着，這世代對女人束縛得太強，以後得好生給女兒謀划才行，斷不能讓她像這世間的女子過得那樣苦。

厲嬤嬤見她精神還不錯，便沒有勸她歇息，而是將孩子放到她身邊。

曲瀲正要探頭看一眼剛生下來的孩子，突然聽到外面的門發出砰的一聲，然後通往產房的那扇冰裂紋槅扇被人推開，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

產房裏正在收拾的下人驚住了，特別是看到進來的人時，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曲瀲扭頭看過去，同樣懵了下，待他來到面前，吃驚地問道：「你的臉……怎麽變成這樣子？誰打你了？」

這是她認識紀凜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臉上青青紫紫的，嘴角還破了一個口子，上面殘留着血跡。她不過是將他威脅出去罷了，難道他當時又爆發了？不得已讓人一起鎮住他時，被人趁機打了？誰又有這膽子將他揍成這樣？

紀凜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床邊，眯着眼睛看她，將她上下打量。

曲瀲被他那種目光看得頗為羞恥，即便沒有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有多狼狽，忍不住嗔怪道：「看什麽？還沒說你和誰打架了呢。」

「沒事。」紀凜只是看着她，隨意道：「我和景王打了一架，沒吃虧，他也毀容了。」

曲瀲有些無力，她在裏面掙扎着生孩子，痛得要死，他就在外面和人打得要死，這算是一起痛嗎？不想糾結那麽多，她有些歡喜地道：「暄和哥哥，快來看你閨女。」說著，指着厲嬤嬤放到旁邊的襁褓，然後也忍不住探頭看過去。

只見紅色的襁褓里裹着一個脆弱得讓人連碰都不敢碰的新生兒，臉蛋小得她一個巴掌都能覆蓋，五官也很小，根本看不出個什麽名堂，膚色是新生兒特有的淺紅色，卻並不怎麽皺，還算是可以的，可是絕對稱不上可愛。

「好醜。」紀凜皺着眉說：「不像你，也不像我。」

曲瀲也皺起眉頭，正要說話時，有人比她更早開口了——

「等過幾個月，孩子的五官長開了，就像了。」

說話的曲沁也走過來，湊過去看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心說這胎果然是個女孩，不由得想起上輩子她在莊子裏養病時，紀凜將孩子抱過去給她瞧的記憶，那時孩子已經滿周歲了，白白嫩嫩的，模樣兒和紀凜很像。當下她笑道：「聽說第一個孩子都是比較像爹，這孩子以後一定像妹夫。」

紀凜的神色很淡，看不出他對這話有什麽想法，只是失神一般地盯着床上的人。

曲瀲倒是想要開口說幾句玩笑話，但此時太累了，便也忽略了他的異樣，只是對姊姊道：「姊姊，姊夫……沒事吧？聽暄和說，剛剛他們在外頭打架。」

景王是男人，沒法進產房，所以曲瀲也不知道景王是不是比紀凜看起來還要慘。

「沒事，你別亂想。」曲沁安慰道：「他們男人皮粗肉厚，不過是一些皮肉傷罷了，你剛生完孩子，別多想。」說著，她接過碧春絞來的帕子，給床上動彈不得的妹妹擦臉，又給她收拾了下凌亂的頭髮。

曲瀲自然聽得出姊姊話里的安慰之意，只好笑了下。

這時，門外響起了丫鬟見禮的聲音，很快便見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進來了。

曲沁小心地將襁褓里的孩子抱起來，目光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跟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鎮國公夫人，心裏有些警惕。

上輩子妹妹生完孩子後為什麽和鎮國公夫人吵起來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這輩子有她在，自然不允許這種事情再發生。

眾人進來，看到紀凜也在，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外，都有些愣。

「暄和，你怎麽在這裏？」鎮國公夫人不悅地道：「產房污穢，可不是你們這些大老爺們該進來的地方。」

紀凜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只是走到床頭旁。

鎮國公夫人面色微冷，抿緊的唇表明她被這兒子氣得不輕。

其他人都習以為常，唯有季氏沒想到親家母的語氣會這麽沖，一時間有些無措，生怕鎮國公夫人將這事怪到女兒身上。

「行了，由着他吧。」淑宜大長公主開口道。

鎮國公夫人只得閉嘴，只是臉色不太好。

平寧郡主也是第一次見到母親對侄子這般維護，竟然在人前落大嫂的臉，不禁有些愕然，發現情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峻，目光不由看向床上的人。

「瀲丫頭，你沒事吧？」淑宜大長公主走過來，關切地問道，又看了一眼床前的孫子，無奈地道：「你在裏頭生孩子，他們兩個男人倒好，在外面打架，瞧瞧這模樣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要生孩子的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