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什卡・基督(2)
薩什卡為自己能醒着做夢而十分高興,他闔上眼睛,免得再看到母親床下的馬具。後來他聽到莫嘉卧榻上一片喘息聲,他想到這是塔拉康內奇在揉搓他母親了。“塔拉康內奇,”他大聲喊道,“我有事找你。”“大半夜的,什麼事?”塔拉康內奇怒氣沖沖地回答說。“睡覺,混蛋……”“我發誓,真有事,”薩什卡回答說,“走,上院裏說去。”在院裏永不磨滅的星光下,薩什卡對后爹說:“塔拉康內奇,別糟蹋我媽,你有臟病。”“你知道我這人的性子嗎?”塔拉康內奇問。“我知道你的性子,可你瞧見我媽的身子嗎?她的大腿乾乾淨淨,她的**乾乾淨淨。塔拉康內奇,別糟蹋她。我跟你都有臟病。”“好心人,”后爹回答說,“給我滾一邊去,我的血、我的性子挨不着你管。拿去,二十戈比銀幣,睡上一夜,明兒頭腦就清醒了……”“我要錢有什麼用,”薩什卡低聲說,“你還是讓我去村社放牲口吧……”“這我可不答應,”塔拉康內奇說。“讓我去放牲口吧,”薩什卡低聲說,“你不答應,我就把我們倆的事全捅給我媽聽。她這麼好的身體幹嗎要去受這種罪……”塔拉康內奇轉身去棚子裏,拿了把斧頭來。“聖徒,”他壓低聲音說,“那咱倆就沒話好說了……我砍了你,薩什卡……”“你不會為了女人砍死我的,”孩子向後爹俯下身去,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你捨不得我,讓我放牲口去吧……”“見鬼,就依你,”塔拉康內奇說,扔掉斧頭。“放你的牲口去吧。”說罷他回到屋裏,跟他老婆睡覺去了。當天一早,薩什卡就去哥薩克那兒當僱工了,打從那天起,他就靠給村社放牧為生。他的忠厚老實在附近一帶出了名,村鎮的人便送了個“薩什卡·基督”的雅號給他,直到應徵入伍之前,他一直放牧牲口。上了年紀的莊稼漢遇到不開心的事兒,常去牧場找他磕磕牙,拉拉呱,娘兒們受不了莊稼漢瘋,就跑到了他那兒去吸點兒新鮮空氣,她們並不在乎薩什卡跟她們談情說愛,並不在乎他的病。戰爭爆發的第一年,薩什卡便應徵入伍了。他打了四年的仗,複員回到村鎮,那兒成了白軍的天下。人家勸他去普拉托夫斯基村鎮,那兒有支反對白軍的隊伍,由騎兵司務長謝苗·米哈伊洛維奇·布瓊尼當家,他的三個兄弟:葉米里揚、盧基揚和傑尼斯都在他手下當兵打仗。薩什卡去了普拉托夫斯基,從而改變了他的命運。他隨布瓊尼由騎兵團、騎兵旅、騎兵師,至第一騎兵軍轉戰南北,先後參加了營救英雄城市察里津、和伏羅希洛夫第十軍會師、攻打沃龍涅什、攻打卡斯托爾以及頓涅茨河上的將軍橋等戰鬥活動。而對波蘭的遠征,薩什卡則是以一名駕大車的輜重兵的身份參加的,因為他負了傷,落了殘疾。以上便是薩什卡的來龍去脈。不久前,我結識了薩什卡·基督,於是我那隻箱子便放在他的大車上了。我們經常在一起迎接朝霞,伴送落日。戰爭任性的願望把我同他連在了一起,黃昏時分我們常常坐在農舍牆根閃閃發光的土台上,或者在樹林子裏用熏黑了的軍用飯盒煮茶,或者並排躺在收割過的田野里睡覺,把飢餓的馬匹拴牢在我們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