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阿波廖克(2)

潘・阿波廖克(2)

“我的錢呢!”什麥列爾一看到妻子的畫像便叫了起來。他操起根棍子,拔腿就去追那兩名吃白食的人。

可追到半路上,小酒店老闆什麥列爾想起了阿波廖克給冷水凍紅的身子,小酒店院子裏的陽光和寧靜的手風琴聲,惻隱之心油然而生,便扔掉棍子,踅回家去了。

翌日早晨,阿波廖克把慕尼黑美術學院的畢業證書和十二幅以《聖經》為題的畫呈交那位諾沃格拉德市的天主教教士過目。

這十二幅畫是用油彩畫在薄薄的柏木片上的。於是這位神甫看到自己的桌子上出現了紫紅色的聖衣,蒼翠欲滴的田野和巴勒斯坦平原上五彩繽紛的屋宇花木。

潘·阿波廖克筆下的整個一組笑容滿面、傻態可掬、鶴髮童顏的老者,全都置身於綾羅綢緞和盛大的晚宴之中。

當天,潘·阿波廖克就得到為新教堂繪製壁畫的邀請。神甫在喝過法國蜜酒後向畫家發出了這個邀請。

“聖母馬利亞,親愛的潘·阿波利納里亞,真不知您的大恩大惠怎麼會降臨到我們頭上?……”阿波廖克廢寢忘食地畫著,一個月還不到,新的殿堂里已滿是羊群咩咩的叫聲、塵埃點點的金色落霞和乳牛麥稈色的乳頭。

磨破了皮的水牛套在軛下,紅臉的牧羊犬跪在羊群前面,系在棕櫚樹筆直的樹榦間的搖籃里躺着胖嘟嘟的嬰兒。

搖籃由方濟各會修士褐色的粗布袍子圍住。一群星相家個個都有發亮的禿頂,臉上佈滿充血的皺紋,活像是一條條傷痕。

在星相家中間畫有利奧十三世【註:1878—1903年的羅馬教皇。

】像老婆子那樣的臉,臉上掛着狐狸般狡獪的笑,那位諾沃格拉德教士本人也在星相家中間,他一手數着中國雕花念珠,另一隻空着的手在為新生的耶穌祝福。

整整五個月,阿波廖克像是釘牢在他的高腳木凳上似的,在殿壁旁、拱頂下和敞廊上忙活。

“親愛的潘·阿波廖克,您有畫熟人的癖好,”教士得知阿波廖克把自己畫成星相家,把羅姆阿里德先生畫成砍下腦袋的約翰后,有一回這麼說道。

這位老神甫微微一笑,吩咐給正在拱頂下忙碌的畫家端一大杯白蘭地去。

後來阿波廖克又先後完成了《最後的晚餐》和《受石崩之驚的抹大拉的馬利亞》兩幅壁畫。

有個禮拜天,他揭開了遮沒壁畫的布幔。教士邀請各界名流前來參觀,他們看出畫中的使徒保羅是猶太佬雅涅克,而畫成抹大拉的馬利亞的竟然是那個父母不明、自己又生有一大群流浪兒的猶太姑娘艾麗卡。

社會名流吩咐把這些褻瀆聖靈的畫遮蓋起來。可是阿波廖克並沒有遮沒繪有壁畫的牆壁。

於是一場聞所未聞的戰爭爆發了,一方是整個實力強大的教會,而另一方是玩世不恭的聖像畫師。

這場戰爭持續了三十年。這事差一點把無憂無慮的、隨和的畫家推上新的邪教創始人的地位。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便會成為羅馬教會曖昧、動亂的歷史上最不可理喻的可笑的鬥士,一個終日醉貌咕咚、懷裏抱着兩隻白鼠、兜里揣着一捆細畫筆、走東村串西村的鬥士。

“畫幅聖母像給十五個茲羅提,畫幅聖母一家的合家歡給二十五個茲羅提,畫幅最後的晚餐,把購畫人的親屬都畫進去,給五十個茲羅提。還可以把購畫人的仇家畫成加略的猶大,不過要外加十個茲羅提。”阿波廖克被逐出新落成的教堂后,便向四郊的農民兜售他的畫作。

買他畫的人絡繹不絕。一年後,日托米爾的主教因諾沃格拉德的那位教士一再寫信來氣呼呼地向他告狀,便派了一個委員會前往調查。

委員會在最貧窮的臭烘烘的農舍里,也都看到了這類假冒聖靈的、荒唐的合家歡,畫得那麼樸素,那麼活靈活現。

一個又一個約瑟【註:約瑟是耶穌的養父,業木匠。約瑟以及上文的

“施洗約翰”、

“抹大拉的馬利亞”、

“加略的猶大”、

“使徒保羅”、

“馬利亞”及下文的

“伯利恆的木匠”等均為《聖經》人物。有關他們的故事詳見《聖經·新約》中的《馬太福音》、《馬可福音》和《路加福音》等。

】全都把自己花白的頭髮梳成從中間分開的分頭;一個又一個耶穌,全都把頭髮抹得油光鋥亮,一個又一個馬利亞全都掰開兩條腿,全都是生育了一大群子女的村婦——這些聖像畫全都掛在農舍內上座的上方,全都由紙花做成的花環圍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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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流行八十年禁而不絕的奇書――騎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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