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那不就是了,我孩子都給你生了,你要是敢叫我和兒子自己跑路,我立刻帶著兒子改嫁,讓你兒子冠別人的姓!」
「你敢?」
薄縹緲說得狠,其實被他黑得叫人害怕的眸子盯得全身發毛。「我就說過,百京皇家風雲變幻,是潭深水、髒水、污水……不過,你到底是怎麼把皇帝那個熊孩子給惹火的?」
君卓爾回來被薄縹緲這胡攪蠻纏一氣,心裏早就平和許多,說真的,被一個從小帶到大的孩子反咬了一口,其實也沒什麼,當父母的,誰沒有被子女給傷過心?只是他養的這個孩子是個帝王,早晚他會想拿回自己的權力,這表示,他有自己的想法已久,否則不會藉著出征的事讓他不再干預政事。
自己若是繼續留在他身邊,不適合了。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不會太好,一旦面臨,心裏還是不免失落。
要當一個成功的帝王,要學習的事情還多的很,但是少帝既然已經開始覺得他這引路人礙事,他也該考慮撒手了。
「既然皇帝用不着咱們君家,咱們就在一旁看着便是。」雖然還不到卸磨殺驢那個分上,但是要如何漂亮的退場,是需要好好想想。
夫妻倆如常的用過晚飯,如常的睡下,床事甚至比平時更激烈了一些,這些傳回少帝的耳中,他什麼都沒說。
「陛下,可還要繼續讓人埋伏?」步從容道。錦衣衛是什麼,鷹犬最擅長的便是挖糞探人私隱。
比較令步從容意外的是,皇上這是要和攝政王翻臉了,不只是鬧僵而已?若一旦坐實,他籌備經年的大事便有可乘之機……
「讓人盯着就是了。」少帝揮手讓步從容退下。
幾乎同時,君卓爾無聲無息的從床榻上下來,隔着格子花窗,外頭立着蔣三,他細細稟報眼線傳回來的消息。
「陛下這是不放心王爺您了。」
「他要安枕無憂就不叫陛下了。」這就是帝王,不管多信任的人,即便是枕邊人也只敢說一分的真心話,其他都戴着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面具,殫精竭慮,所有百濟幾代以來,沒有哪個皇帝能長命百歲的。
陛下懷疑自己,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什麼感覺也無。
江山是皇家的囊中物,不是君家的。
「繼續讓眼線盯着,另外知會各處提高警覺,以防萬一。」為了預防帝王的手伸得太長,勒住他的脖子,他向來留着後步。
「王爺您的意思是……」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說的隱晦,但是他佈置了一輩子的黑暗勢力不就是為了給自己一條後路?寧可它永遠用不着,但必須鐵一般存在着。
兵者,詭道也。
他不會讓皇帝決定他和一家人的將來,他不允許。
君卓爾的事情也慢慢在朝中發酵,那些個經常回來的人家都銷聲匿跡,不常往來的,更是理直氣壯地疏遠,薄縹緲不由得感嘆,小皇帝不過放他老公幾天無薪假,人心就赤裸裸的展現出來,現實從來都是無所不在,勢利的叫人心涼。
只有薄家二房反其道而行,該怎麼著就怎麼著,薄老太太更是三天兩頭就來陪君老太君說話聊天,來得可殷勤了。
君老太君感動之餘,對薄縹緲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誰對你好,也只有在這節骨眼才看得出來。」
除卻皇帝的糟心事,君卓爾在家這段日子,君老太君笑口常開,薄縹緲也是成天笑出一朵花來,唯有小糰子卻憂鬱了。
他還不會表達,也還在牙牙學語,一回兩回沒感覺,但往常他只要想,就能黏着他娘一整天都沒問題,祖母也會搶着來抱他,還會找許多好玩的玩具逗他開心。
但自從這個叫爹的人在家,他的地位直線滑落,有時,甚至一整天都見不到他那香噴噴軟綿綿的娘親。
後來發現娘都被那個叫爹的男人霸佔了!
他怒,很怒。
但是他連說話都不會,他的怒沒有人察覺發現,他更怒怒怒怒,可怒到後來……真的都沒有誰發現,因為他的食慾反而更好,於是他焉了。
「皇帝只說你不能進宮,沒有說不能出門,都半個月了,要不,咱們出府去逛逛?」
她不幹了,一直宅在家裏對身心健康沒半點助益……好吧,她承認在府里也能玩樂——在府邸的騎射場騎馬射箭,打梅花樁,只是他們家這位爺,看起來真箇就是有那麼點心不在焉,而且背着她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閑着。
疼老婆疼到沒邊的攝政王很自然拋下手頭的事,研究起要上哪去玩,殊不知蔣三面色倉皇的在外頭急道:「王爺,小的有急事!」
君卓爾看了眼縹緲。「直說無妨。」
「皇宮有變!」蔣三的聲音帶着無限的急迫和慌亂。
原來,自從君卓爾「下台」后,清流派和皇后黨傾軋的更加厲害,皇後年幼,一切都聽蘇蘇的,蘇蘇見君卓爾倒台再無起複傾向,竟拉攏步從容這錦衣衛指揮使一起扳倒了清流派的來益。
少帝失去君卓爾這左膀右臂,在繁重的國事上已經左支右絀,就算還有朝中諸臣,畢竟不如君卓爾熟練,等他察覺蘇蘇的不臣之心,內監已遭滲透,宮變猝起。
薄縹緲聽到宮變二字,知道事態緊急,又見君卓爾掏出號令三軍的總帥虎符印信交給蔣三,下令生力軍各路人馬憑符行動,半柱香后必須彙集皇城門,聽令行事,不得有誤。
她悄悄把花兒喚來,鄭重的把小糰子託付給她,告訴她除了自己糰子誰都不能給。
花兒再直楞也察覺夫人臉上不尋常的表情,她也不問原由,夫人說什麼,她做就是了。
她直接去了奶娘那裏,把糰子背上肩,也不管奶娘的驚聲尖叫,覺得她太吵,一個手刀劈昏奶娘,帶着糰子去找地方躲起來了。
君卓爾吩咐完畢,也準備要出門,一回過頭,只見薄縹緲已然換上勁裝,「你這是?」
「一起去!」他一個人勢單力孤,她不會讓他一個人去涉險。
君卓爾閉了閉眼,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說道:「護好你自己為要務,」他頓了下。「萬事都沒有你重要,知道嗎?」
「你也是,我不能沒有你!」
兩人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堅定不移。
兩人一前一後策馬急駛,才離開王府大門就發現情況嚴峻。
王府距離皇宮就只有一條大街的距離,但通往皇宮的主要甬道上已經被禁衛軍把持,君卓爾和薄縹緲出現在路上,無疑引來了所有的注目,許多人立刻持刀攻擊了過來。
「過來我這邊!」斬殺這些人費時間,但不清出一條路來,他們連宮門都進不去,遑論知曉宮內情況如何?
薄縹緲聞聲立刻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提起內力,兩個縱落,落到君卓爾的馬背上,與他背對着背,她從自己背上也撈出一直扛着的小型十字弓,這機弩經由她改良,可一次發出三根箭矢,命中率極高,她原來只是改良着好玩的,沒想到會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