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子四人
從江南往北進神都必經安陽山。
安陽山是座大山，傳聞有金烏受傷落在此處，被山間野戶好心救起，直到傷勢復原後放生。
金烏感恩其德，想要厚報野戶，奈何野戶肉體凡胎，承受不住天地氣運，便在山間栽下一株巨木，只要野戶去砍下，即可享盡榮華富貴。
金烏有心，野戶卻並不領情，只是覺得這裏山清水秀，吃住不愁，便也懶得再去砍樹。
故而到了今日，朝着安陽山遠望，依舊是能隱約看見一根巨木直插雲間。
倒不是有心人不想去砍了巨木，只是尋常人家還沒靠近樹，就如中了邪一般昏厥在地。
巨木還在，野戶卻早就成了山間黃土，自從南面二十城成了陳鑲公封地后，在封地邊上的安陽山更是成了三不管地帶，山匪橫行。
所以經過安陽山的百姓多結伴而行，稍有錢財的便在外頭花錢雇了保鏢，但運氣不好還是難逃洗劫。
現今這一行人就運氣不好，最前頭的漢子看着塊頭挺大，是不遠村裡應了媒婆的話，去隔壁村見未來媳婦的。
面前馬刀刺眼，這漢子立刻失了前頭耀武揚威的氣概，雙唇微微顫抖，冷汗自額頭簌簌滾下。
費了好大勁，他才抬起自己手臂，指着前頭的山賊道：“你......你們要做什麼？”
站在前頭的山賊帶着悠悠上前，突的一腳踹在漢子胸口上，咧嘴道：“他娘的老子刀都架這了你問我要做什麼，不想你的豬腦袋落地，就趕緊給爺把錢拿上來。”
此話一出，身後眾多山賊頓時猖狂大笑。
為首山賊回頭笑罵：“別他娘的無所事事，快給我收錢去！”
幾個人便頓時止住笑聲，向著一行人走來。
稍胖的一名山賊將手裏一把大鐵鎚斜扛在身後，掃視戰戰兢兢的一行人，隨後遺憾說道：“他娘的怎麼都是男的，這個把月在山上可算是熬死老子我了。”
其邊上一人諂媚道：“二當家的也別不高興，這兒人也不少，咱賺了這筆不也就能去翠雲樓里找兩個姐們了嘛。”
二當家聽了一雙小眼開始放空，似乎開始回憶自己熟識的幾個粉頭的功夫，便也心覺自己小弟說得有理，笑呵呵向著眾人走來。
二當家走得方向恰是位書生，見着漸漸靠近的那張凶神惡煞的臉，緊張得雙手死死抓住背上書箱，喉結止不住的上下滾動。
其一旁站着父子四人，身上都裹着麻袍，看不太清身形面貌，只能感覺到三個兒子年紀都不太大，最大的也就剛及弱冠。
大兒子看了書生如臨大敵的樣子，似乎想笑，卻又被邊上的父親肩頭一撞，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走至書生不遠處，二當家停下腳步並未說話，只是上下打量起這個穿着青藍布衫的斯文男子。
書生被瞧了一身雞皮疙瘩，終是難以忍受道：“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噗哧！”二當家還沒有動作，身邊父子四人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本以為書生會文縐縐的來一堆，再不濟也會拿些太白公的名言絕句，哪裏知道說了兩句比山賊還要山賊的話。
其中一人將身上麻袍掀開，單手架在書生肩膀上，身子忍不住的劇烈顫抖，“老兄啊老兄，你這話說得還真有水準，‘頂天立地’完了就‘隨你處置’，這是急着要到閻王爺那裏去做好漢？”
書生鼻尖已經是密密麻麻的細小汗珠，哪裏有心情再開玩笑，對着少年扯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眼神中帶了些憐憫。
在他眼裏，這少年做出這樣的舉動之後，無異於安陽山下的一具無名屍體了。
少年生得算不得太過好看，但鼻樑高挺，丹鳳眸子裏綻出點點星光，眉毛細長，有着一種說不出的風流意味。
他朝着書生燦爛一笑，似乎沒有把站在一旁的二當家當作回事，“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餘風。”
得了，這下屍體有名字了。
二當家實在忍無可忍，他本不想害了人命，但這叫餘風的小子絲毫沒將他放在眼裏，當著眾多兄弟的面，他要是不讓這小子腦袋開花，二當家的面子往哪裏擱？
如此想來二當家當即全身氣勢暴漲，朝着餘風甩出一錘。
一行人見狀俱是大驚失色，忍不住呼出聲來。
唯有他的兄弟眼神平靜，其中一人懶洋洋的將行李放在身後，緩緩開口：“得，老三就是喜歡多事，但也比少了些銀子好，不過大哥倒是最開心了吧。”
邊上的大哥果然已經開始摩拳擦掌，雙目之中滿是興奮之意，好像這些白刀子晃眼的山賊反倒是獵物。
做父親的將自己三個兒子的動作看在眼裏，有些無奈的撓了撓頭。
餘風本是背對二當家，此時鎚子剎那臨近，他背後像是長了雙眼一般，頓時摟住書生脖子，以其為圓心飛身繞出一個圈，輕鬆躲過迅猛異常的鐵鎚。
二當家手下染過正緊二山俠客的血，對自己的實力頗有自信，豈料一手偷襲被對方輕鬆躲過，自然是有些發愣。
餘風哪裏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雙手疾如閃電，便將那碩大的鐵鎚便被撈到手中，然後隨意丟到了靠在懶洋洋的老二面前，“這東西估計值點錢，夠咱們吃上一頓好的了。”
老二罵道：“那你不能當我是牛啊，這貨少說七十斤重！”
二當家回過神來正是心驚，聽了兩人對話簡直要氣出血來，油膩的臉上漲得通紅，朝着身旁小弟罵道：“你們看什麼看，趕緊給我上啊！”
山賊嘍子本是沒有看過餘風如此精妙的招式，一時間看得呆了，被二當家罵醒后頓時打了個激靈，舉起各式兵器呼喊着向餘風衝來。
餘風向前一縱，扭身掠出一掌拍倒衝來一人，隨後停在原地擺開架勢，雙目炯炯，朝着圍過來的眾人微微笑道：“一起來！”
而此刻他的不遠處突的響起一聲大吼：“老三你不厚道，給做大哥的留一點耐打的！”
餘風無奈一笑，便見到自家大哥衝到人群之中，所過之處人影翻飛，慘叫連連。
二當家見了衝殺而來的少年招式，頓時覺的背脊一涼，這身法氣勁，怎麼著也是三山的實力，人類自身的肉體極限不過如此，這就是一百個弟兄也不夠他打的啊。
如此想來，交手的想法在二當家腦子裏頓時無影無蹤，轉身便逃。
只是誰知道自己怎麼跑也沒有移開半步，回頭看去，餘風正眯起眼睛看着他笑，說不出的詭異。
餘風一聲不吭，只是伸手向前一攤道：“拿來。”
二當家朝着餘風身後看去，見到自家兄弟已經躺了一片，幾個稍好的正在往遠處爬，那位老三正背着他的兵器，懶洋洋地搜刮這每一個人的衣物，而那個可怕的少年扭了扭脖子正朝他邪笑。
他只有嘆出口氣，從身上掏出一把碎銀，塞到餘風手裏。
餘風接過後卻依舊沒有放手。
這下二當家真急了起來，“你們還想幹什麼！？我他娘就差老婆沒給你們了！”
說完他就想抽自己嘴巴，這父子四人看起來比他還要土匪，萬一真要他老婆他可怎麼辦？
這次餘風還沒說話，那大哥卻開了口，“呸！誰要你家裏的老烏龜，你們一打架就不見了的兔子大當家的跑哪兒去了？”
二當家這才鬆了口氣道：“如今兄弟沒幾個，我們大當家的定是不會回寨子裏了，聽說他在中梁城有親戚在做大官，估計會去那裏。”
如此聽來，餘風這才罷休回頭看去自家老爹正盤腿坐在行李旁，其他人則早就散盡，只有那名書生瑟縮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