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走江

楔子 走江

空氣突地悸動,一縷風便從此鑽出向前走去。

前頭是一條大江,江水劈砍着山石發出刺耳巨響,同似百獸奔走。

這也是條險江,折戟在此的水上好手不在少數。

而這樣的江上竟會有一根粗長鐵鏈橫過,鐵鏈深扎在兩岸黝黑岩層之中,隨着江水狂涌散發的氣勢擺動。

鐵鏈上還有個青色小點一同擺動,貼近看去竟是一名青衫男子側卧其上,臉上掛着些許懶散之意。

風見着男子便生出些好感來,用自己的身軀去撥開他肩頭黑髮,卻也使得男子身下的鐵鏈搖晃更劇。

男子似有所感,正要抬手去撩撥自己的髮絲,袖中卻滑下一柄三尺小劍,直直墜入江中,小劍似乎鋒利至極,連水花都沒有濺起半星。

男子頓時滿臉肉痛,雙手搓揉,像是在思索要不要跳下去尋劍。

而就在他思考之時,一條黑影自上游向他馳來。

黑影碩大無比,所過之處江水如沸,冒出串串水沫,一往無前地向下游去,到了鐵鏈前卻像是裝在了牆上,生生制住去勢,開始原地盤旋起來。

青衫男子並未訝異,只是停止搓手,從懷中掏出兩個橘子,向水中黑影丟去一個,自己撥開一個放進嘴裏,然後用塞着橘肉的嘴含糊道:“別客氣,吃吃吃。”

剛丟下去的橘子突然又從水中激射出來,向著男子面門砸去,男子一仰身子,躲過橘子,卻沒有穩住,接着向後倒去,索幸雙腿一緊,夾住鐵鏈,這才堪堪吊在半空。

水中隨後探出一顆足有房屋大小的腦袋來,直勾勾地盯着男子,這黑影竟是條頭上長着三個包的大蛇。

大蛇口吐人言:“呸,你可見老蛟吃水果的,說,劍阻我走江,意欲何為?”

青衫男子一拍蛟龍腦袋,身形輕動,又坐到了鐵鏈上,他並未回答,而是開口道:“好大一條龍啊!”

蛟龍頓時怒吼一聲,聲震百里,惹得各路野獸躲在巢穴之中瑟瑟發抖,它又急忙竄入江中,隨之整條江水開始沸騰起來,炸出連串水花。

男人嘴角微微上翹,人一抬手,短劍就自江中飛出,隨後化作一道白光,向著下游一閃而沒。

不久之後,遠處水中便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巨吼,湍急江流剎那逆流而上,水中魑魅霎時慘叫連連。

一條青色五爪神龍自水中騰空,正回頭看着男子,眉宇間無不透露出一股巨大威壓。

唯一突兀的是神龍兩眼之間竟生着個碗大的傷疤,看起來好不恐怖。

男子仰天長嘯,其中氣勢竟是比龍吟還要強上三分,讓神龍雙目不禁收縮。

他隨即沉下丹田道:“區區青蛟也妄想一舉化作應龍,簡直找死,這劍不是害你,而是為了救你性命,否則就不必給你封正,待你再修行千年,成了一方王朝的氣運,第三角自會蘇醒。”

巨龍極為人性化的點了點頭,目帶感激之色,隨後向頭頂穹廬衝去,化作雲霧間的一條清影。

江水又迴流。

男子招了招手,小劍便串着足有腦袋大的滴血黑肉閃至他的面前。

他急忙將劍拔出,面露傷感地用袖子擦了一擦,口中喃喃:“好好的漓雨拿來斬畜生,可惜了我的心肝寶貝。”

但他隨即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也不便宜,是五十裡外的城中花了重金定做的,臉上頓時變得更為難看。

就在男子從袖子裏掏出手帕,嫌棄地去擦拭衣袖上的血跡之時,小劍刺來的黑肉竟是動了一動,搖晃着落下了江水之中。

男子回過神來已經為時已晚,伸手一抓撲了個空,反而又倒掛在了鐵鏈之上。

他輕“咦”一聲,抬頭望了望頭頂天空,手中捏出幾個卦像,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難懂。

旋即他釋然一笑,“老天爺讓你走,你自然就走吧,萬一成精,說不定還能有一番作為,逆流噬主也說不定,可惜了家中娘子太多了些,這怎麼也算半個應龍角,本來能滋補滋補。”

如此說著他手扶了扶腰,看上去有些委屈。

上游目極之處舶來一張細小白帆,在湍急水流之中依舊如閑庭漫步,悠然飄蕩。

船上除了老練的船夫還有一名戴着斗笠的人,正輕舉一支細竹製成的魚竿,作垂釣狀。

青衫男子見了有趣,還未等船隻靠近,便張口喊道:“船家,你莫非施了什麼法術,這船槳到了你手上,渡這險峻蒼龍峽怎就如自家門前的小溪一般?”

船夫抬頭朝着青衫男子露齒一笑,喊道:“你腳下這吊鬼鎖葬生了多少自詡輕功高手的俠客,你卻閑立此處,莫不是施展了什麼法術?”

青衫男子聽了覺得有趣至極,搓了搓下巴,“法術會一點,算命看相求姻緣我可是一把好手,但在這之上鐵鏈還真是唯熟能耳。”

船夫應和道:“法術我也會一點,尤其是聽人吹牛時一點不笑的法術極為高超,但這馭船之術,還真是唯熟能耳!”

如此才思敏捷的船夫實在讓男子感覺撿到了寶一般,他倒不在乎面前的船夫是不是真船夫,那垂釣的漁夫是不是真漁夫,他向來只要開心就好,他靠着這樣的性格吸引了家中近十位娘子,這是他最過人的優點,也是他自己最得意的一點。

如今他覺得這位船夫家中娘子定然也不會少,若是只有一位,那必然是一位母老虎了。

他見了戴着斗笠的漁夫一直未曾開口,便向船夫問道:“船家,如此湍急水流,這位朋友還在船上垂釣,你可曾見到他釣上什麼水產或是就地昏厥?”

船已經到了鎖鏈下方,船夫手中細長船槳疾點水中,整艘小艇竟是橫在江面紋絲不動,只是隨着水波上下起伏。

船夫疑惑,“水產確實沒釣上,但為何你覺得他會昏厥?”

男子眼睛朝水下眯了一眯,回答:“這支魚竿拉不起大魚不說,更是無標無鉤,放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我是怕這位朋友腦子燒壞了。”

船夫聞言大笑起來,垂釣的漁夫抬頭看向頭頂的青衣男子,斗笠下是一張泛着紅光的黑臉,雙目炯炯,似要將人看個穿透。

這黑臉漁夫緩緩開口:“常人看見我,覺得我在掉這江中水產,覺得我痴癲,這不過是常人,膚淺得很,誰又知道我是以船為餌,去垂釣整條大江?

漁夫說著,鎖鏈上的男子氣質大變,眼中鋒芒畢露,雙唇微開,與漁夫異口同聲說道。

“亦或是以這滾滾江水為餌,去垂釣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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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動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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