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臉

娃娃臉

我有一張娃娃臉。圓圓的面龐,翹鼻子,小嘴巴。小時候,父母就喊我圓圓,這就成了我的小名。上學后,我不準大人們再喊,我讓他們直呼其名,同學們誰也不知道我的這個名字,現在,我暴露啦。

我的這張臉很容易被人接受,初次見面,人家看着我的這張娃娃臉,以為我是小孩子,總是輕視我。而一旦我說話了,他們就會說,很有想法嘛。似乎我講出的話只是有想法,而

不是一個20歲的思想,真沒辦法。

從小學三年級我就開始發表作品啦,之後,有過許多投稿的經歷,也有過許多登稿的經歷。但每次寫稿基本上是就事論事,只有這一次是“觸及靈魂”的——寫自己曾經有過的生活,不加一點掩飾,也不加修飾,就這樣把它一鍋端出來讓讀者品嘗、評判。

最初的想法是寫一本小說。真的開始動筆來寫,才發現我對生活的把握是如此的蒼白,寫來寫去很辛苦,好像還不能真實地寫出我的感受。父母對我說:寫不出來不要硬寫,要寫你自己熟悉的生活。我想也對,與其這樣,不如就寫自己曾經有過的經歷。

當我動筆的時候,我是抱着一腔怨恨來傾訴的。我想我夠倒霉的,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里:爸爸什麼都不管,媽媽嚴厲到苛刻。還有他們那些沉重的生活背景,都是我的人生障礙。我開始試着將自己的生活與身邊的同齡人作比較,結果我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我的父母愛我的程度絕對不比別的父母差!而且由於他們的知識結構和人生閱歷竟讓我受益匪淺,我甚至感到我比一般同齡人幸運。我的筆頭開始柔和,描述他們時不再是敵視,而變得調侃、搞笑起來。

當然我有遺憾,這就是孤單——身為獨生子女特有的孤單。在人類歷史上,我們這一群獨生子女將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來供人類學家研究。

我知道我是一個抑鬱質的人。中國的獨生子女千千萬,可是就是我感到不快樂。沒有兄弟姐妹——不快樂;沒有玩伴——不快樂;被人嫉妒——不快樂;嫉妒別人——不快樂;被父母管着——不快樂;父母放手了——還是不快樂,甚至別人的初戀,也比我美麗,比我甜蜜。

相信很多同齡的獨生子女和我一樣,有許多的不快樂,它來自一個人的方方面面,生活的、身體的、交友的、學習的。我們孤零零地來到這個世界,父母們總是以為給了我們吃穿用度就是培養了我們,豈不知在成長的道路上,我們的心靈更需要呵護。

而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把自己的不快樂埋在心底,或者我們有的人以為生活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把光輝的一面展示給父母也以為是生活的要求,殊不知,這就造就了一個個的小“兩面派”,生活中,我們常常看到這樣的小孩,大人們總說,這個小孩很機靈。從我的角度來看,就是小“兩面派”。因為這樣那樣的不快樂也就是挫折,使小孩子幼小的心靈從一開始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能實話實說。

這樣的經歷我也有過,估計比別人也不少。

敢把我的喜怒哀樂寫出來,說明我父母的開明。

在這本書里,我寫了我的同學(化名的),寫了我的父母,也寫了父母的朋友。不過,我是有分寸的,對父母,我是優點缺點一起寫,我相信他們能承受得起,也不會起訴我。我的文章媽媽給同事看了,人家哈哈大笑,說:你的女兒在臭你們哪。媽媽也哈哈大笑:臭就臭唄,那是她的真實想法,寫出來供大家批判吧。

而對其他人,我採取的是點到為止,雙方都留一步說話的餘地。對我的親戚我基本上沒敢提。不是我沒感覺,好的感覺不好的感覺其實更深刻。但是我不能寫,親戚就像一個人身上的皮膚,你不能隨便地撓它,即使是不小心碰破了一塊皮,你也只能給它搽藥水,把它治好,而不可能把這塊皮膚挖掉。儘管我是一個娃娃臉,似乎思想也不深刻,也沒什麼心計,這點我還是有數的。

老師我也基本沒寫,只是蜻蜓點了一下水,不是不想寫,而是可寫的地方太多了。同樣的,我還是不敢寫,有的時候甚至是不想寫,因為寫作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對過去回憶的過程,我不想把自己搞得很沮喪。老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好的老師不愧當此稱號。可是也有的老師,他所掌握的書本知識是老師,但他的做人卻不敢恭維。相信我們每一個人都深有體會,也都只在私下裏議論,甚至有人在議論完的時候還會加一句話:“現在哪裏都一樣啊!”沒有誰公開說出來,更沒有人把它寫成文章給大家看。我從小在大學裏長大,知道教師這個群體是一個敏感的群體。也因為是在大學裏長大,家裏跑來跑去的都是大學老師,看慣了堂上和堂下的不一樣的靈魂,在我的眼裏,他們也就是普通的人。我想,我的大學老師可能對我都有一個共同的看法——我對他們缺少一般人的敬重感。

我可不是有意為之。從小到大都有我十分敬重的老師,就是在我現在的大學裏也同樣有我喜歡和敬重的老師。有時候,由於我的漫不經心,屢屢傷他們的心,可他們依然鼓勵我、支持我,只是我羞於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在這裏,我藉著這本書的出版,謝謝曾經幫助過我、鼓勵過我、相信過我的老師。

我敬重的我也不寫,是怕引起聯想。據說深圳大學有一位老師寫了一篇反映知識分子生活的中篇小說,結果搞得一個學校的老師都去找來看,然後一個個對號入座,弄得這位老師很難做,你說這叫什麼事啊?

很多有成就的人都會回憶起對他的成長有幫助的老師,而受過老師傷害的人卻很少寫文章,也許他們忙於生計忘記了,也許他們沒意識到,或者社會根本不會給這部分人的話語權。

我想起我的一位同學,他是一個數學天才,小學時,全國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他拿一等獎,他是作為特長生招到我們競賽班的。他嚴重的偏科、愛運動、愛打球、鬼點子很多、調

皮得要命。這樣一個人如果老師能區別對待的話,我相信,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專才。可是我們的一位老師只會做一件事——整天找他家長告狀,他家裏的人也就經常打他,他常常帶着臉上的傷痕來上學。一開始,他好像無所謂,漸漸地,他沉默了,不再調皮了,也和大多數同學一樣了。高中以後,他變得無聲無息,高考以後,我都不知道他上哪裏去了。

我舉出這個例子就是想說明,老師和家長一樣,在一個人成長的道路上,起着多麼重要的作用。

可是,現今的教育都產業化了,據說教育還是個很掙錢的行當。老師們常常被逼着扮演向學生“要錢”的角色,他還能高尚起來嗎?

我還見到一位老師,上體育課他不教游泳,放暑假了他來辦游泳班,一人500塊,一個暑假就五六萬塊錢賺了(我親眼所見),估計他也不交稅。如此等等,家長們習以為常,學生學到的是什麼?

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在不自覺中,家長的個性潛移默化地向孩子滲透。而老師、醫生、警察、法官是社會的良心,這些職業可不能變質,否則這個社會就會變質。

我是一個娃娃臉,在很多人眼裏還是個小孩子,上述話題如果我說錯了,大家只當是一個小孩子不懂事的囈語,別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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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少女的自白:其實我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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