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被狂王拽走之後（上）

不過，雖說，為了躲避接下來的法階的庫丘林可能的——一些無關緊要，卻微妙地會傷害到少年人特別在意的的奇怪的地方——的報復，人類御主相當正氣凜然的對着庫丘林們說“你們太吵打擾到我休息了”……

“……”

但是，實際上，乖巧地地就像一個小媳婦兒一樣跟在庫丘林·Alter身後的黑髮少女，其實內心是相當緊張的、甚至又產生了後悔的退縮情緒的。

話說的是相當漂亮，說什麼“庫丘林就是庫丘林啦”，但是庫丘林·Alter作為光之御子的陰影部分，沉默寡言，高傲冷漠，和其他的庫丘林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而人類御主……說實話，在來到迦勒底，成為人類最後的希望之前，從來沒有受過歡迎；從小到大，在班級里基本上屬於小透明那種類型，人際交往能力別說是和在這方面EX的高文相比了、只能說是，比某些社障屬性的從者好上那麼一丟丟吧。

但是現在，狂王顯然不是會主動開口的那種人，也就是說，使兩人之間氣氛融洽的重擔，就落在了她的頭上嗎！？

感應門打開又合攏，人類御主咽了一口口水，雙手拽住了自己的衣角，在“車到山前必有路”的自我催眠中被庫丘林·Alter兜兜轉轉帶到了一個空曠的房間裏。

迦勒底出於能源的全面利用中，恨不得把一份資源掰成兩份來用，因此這間空曠的房間裏，只有一張堪堪能稱為茶几的小矮桌。

庫丘林·Alter很是大方地、彷彿就是這間房間的主人一般，乾脆利落地坐了下來，趴在了桌子上，看樣子是打算繼續他那被中斷的睡眠。由於他的尾巴一直卷着少女衣角的部位的緣故，她也被他帶着一起坐在了桌子邊，不過坐姿是有些拘謹的跪坐就是了。

“庫——”

人類御主猶豫着想問狂王是不是忘記鬆開她的衣服了，可是她只是稍微一猶豫，人家早就已經合攏了那雙猩紅的眼眸，面容微掩在兜帽的陰影下，看起來是難得的安詳。

啊……看來沒辦法啦。

略帶着無奈聳肩，黑髮少女便稍微改變了一下坐姿，從拘謹的跪坐變為了更加輕鬆一點的盤腿坐的姿勢。

要是庫丘林·Alter是清醒着的話，為了避免尷尬，就總得找些話題不可；然而現在他卻以十分信任她的姿態、或者說是信任着自己強大的姿態安然入睡，那麼她也不必勉強自己強行找些話題，同時，也在這份靜默相處中，找到了一些“就這樣不說話也不會尷尬”的默契和溫馨。

雖然溫馨這個詞，不管和那個庫丘林放在一起都不會覺得搭，和狂王配在一起，更是會令人產生“這是今年最大的愚人節玩笑嗎”的荒誕感。

嘛，不過至少■■是覺得，沒有哪個詞會比它更適合形容現在的氛圍了。

胳膊肘支在大腿上，手掌根托着臉，少女便這麼盯着狂王的睡顏神遊。

眼前的這位從者，是作為反英雄的存在。因為是稀有的階職，Alter，而讓她幾乎是瞬間聯想到了自己曾經戰鬥過的第一特異點。

……這位Alter，是否也是某人扭曲的願望所塑造出來的、本不應當的存在呢，就像救國聖女與龍之魔女那樣。她所認知的庫丘林，雖然不是貞德那般的聖人，有陰暗面是絕對符合常理的，他的Alter絕對是真實存在而非虛構的。

但是，庫丘林就算是反英雄，也應該是極度追求自由、愉悅與戰鬥的存在啊。

雖然，在北美大陸產生了這個念頭之後，她還自嘲是自己腦洞太大想太多……沒想到這位庫丘林·Alter還真的是因為女王梅芙的願望才有了現如今的姿態的。

難怪，他不是在戰鬥，而只是在一味以碾壓性的戰鬥力殺戮；自由的精神被“王”的身軀所束縛、封印，對所有的一切漠然以對，別說愉悅了，就是人類最基礎的自我認同感也被一併吞沒了。

在白宮的戰鬥，她相當認同南丁格爾小姐的話，這傢伙身患惡疾——

“……”

黑髮少女的眼神心虛地漂移了一下。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在他打算用聖杯召喚魔神柱的時候，一邊大喊着“有病你就給我好好吃藥啊”，一邊魯莽地沖了上去。

不……也不能說是魯莽，敵人再怎麼說，也是比任何階職的庫丘林都要來的強大的庫丘林·Alter，她當然是相當冷靜地、覺得有了一定取勝的幾率，做好了準備，才會衝上去的……

——誰看着一張非常熟悉的臉在那邊瞎幾把當神經病作妖會忍得住的啊？

——還有魔神柱那種污染人的精神還有視線、讓SAN值狂降的東西誰愛看誰看，反正她是不想了！起碼能少看一次是一次！

咳咳……總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的粉碎性骨折——雖然早就已經體會過不止一次——先略過——沒有被完全召喚而降臨、變得稍微弱了一點的魔神柱是怎麼被她摧殘的也略過！……

反正結果就在這裏，狂階的庫丘林被她直接從北美特異點拽回了迦勒底。

……這種事絕對做不出第二次了。

視線重新聚焦回了狂王身上。少女蹙起眉頭，也不知道當時是誰給她的勇氣，讓她做出了這種衝動的事情。

要說原因……因為回迦勒底之後，有被醫生還有達文西親教訓過，她自己其實也有反省過啦。

因為，庫丘林，是她無法放棄的同伴吧？一想到“他”會因為這樣那樣的愚蠢捉弄死去，就覺得火大的狠。

還有的話，就是因為……貞德了吧？

……已經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戰鬥，到了第五特異點的終點的她，已經不是剛剛經歷完第三特異點、會因為夢境的聯通，而不安地把兩位貞德都抱在懷裏，最後還反倒丟臉地暈倒的人類御主了。而那樣的做法，其實除了讓貞德為自己而擔憂之外，什麼都沒有用。

她沒有像貞德那樣的崇高的理念和包容的心，雖然在那之後，沒有再和貞德他們提起那天的事情——但是，她實際上是無法原諒的。

無法原諒背叛了貞德的查理七世，無法原諒踐踏貞德心愿的皮埃爾主教，無法原諒墮落了的吉爾·德·雷二次破壞了貞德為之付出生命的祖國……也，無法原諒只能旁觀，而無能為力的她自己。

人理被燒卻，未來尚有可以被拯救的機會；但是那些讓人抱憾、慟哭的過去，已經沒有辦法被更改了。

人類御主並不否定庫丘林·Alter的存在，哪怕他是願望的扭曲產物；人類御主並不包容了貞德·Alter的存在，哪怕其實她並不是貞德。

但是，雖然現在這裏抱怨着“要是當時稍有差池自己就要完蛋了”，驚奇着“我居然也會幹出這樣熱血上頭的事情啊”，其實，她並不後悔。

在抓住了庫丘林·Alter的那刻，她終於一邊身體條件反射地躲避了對要害的攻擊，一邊恍然大悟了——

啊啊，原來，她想做的就是這個啊。

所以，回到迦勒底之後，甚至還來不及打理自己，就風風火火地衝到了龍之魔女那裏。

【“貞德——”

完全像是被龍種襲擊過之後的凄慘光景，人類御主身上的魔術禮裝是剛從垃圾堆里撿出來一樣的殘破老舊。

“——你這麼一副敗犬的模樣是要做什麼？”龍之魔女一開口便是十分會惹人誤會的譏諷。

但是，她卻一下子明白了她話語背後的關心，那雙如巧克力一般的深棕色雙眸，含着倒映着晴朗夜空一般的湖泊一般的光。

“我明白，我拯救人理的動力了——”

“我正是為了，能向你伸出手才站在這裏的——”

“如果回到了第一特異點的決戰，我絕對絕對——會在你消失之前緊緊拉住你的手，說什麼也不會放開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應該是說出了友好的話的吧？然而那幾天之後……龍之魔女卻一直躲了她好長一段時間……難道是因為，覺得她的話是認為她很弱小、或者是勝利者對敗者居高臨下的宣言嗎？

冥思苦想着的少女，視線逐漸從狂王的身上挪開了。

但是，她並沒有否定貞德·Alter的存在啊……這麼一說，這種話也不能隨便對庫丘林·Alter說了？萬一按照Alter們的腦迴路，被誤會就不好了。

“……？”

突然被陰影籠罩，少女後知後覺的抬頭，發現那雙猩紅色的眼眸，正在凝視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