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紫蘇無語,心想林坤真是聰明不到地方,頓覺又好氣又好笑,而蕭祁大約也是這般想法,正好回頭看了她一眼,兩人四目相視不由笑出聲來。
林坤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年齡,放在林紫蘇前世,正是一個叛逆的中二生。而幾人之中,就算是年紀最長的林域也不過才十八歲,對於林紫蘇來說,雖然口中稱呼兄長,實際上,幾乎是把這些人當做晚輩看的。
這幾人聽從家中長輩命令跟在她身邊,自然是有所圖謀,那點小心思看在她眼中,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若是他們真的全心全意學醫,她倒是願意認真教導。只可惜,林坤、林墟和林壑這幾人都別有心思,他們醫學的基礎是有的,可若是論能夠沉下心來學醫,怕是也就只有林域一人了。
如今聽到林坤耍小機靈又說溜嘴,她只是笑了笑,可笑過之後又有些失落。林家一族子孫若皆是如此,也就難怪當初只有林父這一支能夠出入宮廷,成為御醫了。
林坤自知說錯話,雖然逗得林紫蘇和蕭祁一笑,之後卻也不敢再多言,如坐針氈般喝了一杯茶,就連忙起身道:「我還是去其他地方再轉悠轉悠吧,免得讓人猜測到紫蘇妹妹的行蹤。」
他總算還知道事情輕重,被點醒了李家事情的關鍵之後,就一心想着如何幫林紫蘇避開這麻煩。
他們,畢竟還是一家人。
林坤離去後,林紫蘇也沒有待下去的心情,看了看碧波蕩漾的江面,笑道:「還要麻煩蕭大人幫忙照顧秦鳴幾日了。」
蕭祁提醒林紫蘇,「兩日後我就要回蘄州。到時候李家可會放人?」說話間,他有些擔心地望着她,「林姑娘,李家的事情……」
「蕭大人放心,這其中的輕重我拎得清。再者,李邵玦如今已經由李家那兩位大夫接手,想來李老爺也不會樂意我在李家久留。」她嘲諷地扯了下唇角,「畢竟家醜不可外揚,趁着我識時務、不去牽扯他的家務,也尚未知道什麽的時候送我離開,豈不是正好?」
蕭祁點頭,暗暗鬆了一口氣,「林姑娘明白就好了。」雖然早知道林紫蘇聰慧,卻還是忍不住多嘴提醒,如今聽到她把推測說得清清楚楚,倒讓他有幾分尷尬,林紫蘇不會覺得他把她當傻子了吧?
林紫蘇卻不曾多想,回頭笑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就不打擾蕭大人了。」
「林姑娘何必客氣,你去哪裏?我送你。」
林紫蘇來時自然不會用李家的馬車,馬車是她臨時雇來的,此時早已經離開。
蕭祁讓人備了馬車,與林紫蘇同乘一車問道:「林姑娘這是要去哪裏?若是我能幫上忙……」
「蕭大人不用客氣,就是去看看喬先生家的一雙女兒罷了。」
因為李邵玦突然發病,林紫蘇的行程一拖再拖。喬培之前不知道,如約給林紫蘇送了一些可以久放的點心過去,她還未曾道謝呢。
馬車緩行,幾乎穿過整個熱鬧的衢州內城才在一處偏僻寂靜的院子前停下。
李邵玦舊病複發,喬培自然在家悠閑過日子。才下馬車,林紫蘇就聽到院內傳來的讀書聲,喬培聲音清亮,而後跟着的則是那對雙胞胎稚氣的重複聲。
下車的兩人同時頓下腳步,停留了片刻後林紫蘇才上前敲門。
院中讀書聲猛然一停,不久就聽到喬培的腳步聲傳來,順帶跟着問話,「誰啊?」
「喬先生,是我。」林紫蘇應道,大門隨即應聲而開。
喬培抬頭見是他們兩人,立刻露出喜色。他連忙拉開大門,側身道:「真是貴客臨門,兩位快請進。」
兩人進去,喬培端茶送水,這才一同坐下。
一旁的林紫蘇早已拉着那對雙胞胎仔細看了一番,此時抬頭對喬培道:「她們恢復的很好,足見喬先生的用心照料。」
喬培笑了笑,心疼的看了看兩個女兒,道:「出去玩吧,不許調皮。」
見兩個小丫頭乖巧的點頭應聲,手拉手的出去了他才道:「她們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我這個當父親的自然要好好照料她們。以前是我粗心,如今自然更應當悉心照料,這才當得起她們的父親……」
林紫蘇點頭,喬培卻是嘆息一聲,抬頭整了整神色,認真道:「林姑娘此時登門,可是有事?」他誠懇道:「若真有事,林姑娘只請明說,喬培定然竭盡全力幫忙。」
他本是文弱的書生,然而一開口卻是開門見山、直來直往到讓人訝異。林紫蘇聞言笑道:「李少爺身體已無大礙,我今日只是四下走走,順道過來向喬先生道謝罷了。」
她不過是想要拖延回李家的時間,順便給李新磊一個她晚歸的藉口,若說尋喬培,還真沒有什麽事情。
喬培聞言有些愕然,「我還以為……」他停了下來,笑着搖頭道:「倒是我多想了,林姑娘勿怪。」
林紫蘇見他言談間有些遲疑,正是疑惑,就聽到一旁默不作聲的蕭祁突然開口,「喬先生有話還請明說,你直言林姑娘來此是有事請託,想來是知道了什麽,也自認能夠幫上林姑娘的忙。」他一雙眼睛緊盯喬培,「喬先生,我可有說錯?」
喬培神色尷尬地道:「是我自以為是了,想來不過是些許小事,林姑娘給知府大人看過病,又有着李家的恩情,還有蕭都尉在旁,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恐怕沒機會出什麽力了。」說著,轉頭看了林紫蘇一眼,「只是林姑娘要小心些才好,那夏知旗我雖只遠遠看了一眼,卻也覺得那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若他真要對林姑娘下手……畢竟蕭都尉也不大可能一日十二個時辰都守在林姑娘身邊不是?」
此話一出,不只是林紫蘇,就連蕭祁也露出了意外之色。
「夏知旗?」
「對付我?」林紫蘇有些莫名,她與夏知旗不過是兩面之緣,在李家不歡而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原以為陳蘇打發他離去了,倒沒有想到他還在衢州,而且聽喬培的意思,竟還想對她下手。
只因為陳蘇駁了他的話,維護她,讓他失了面子嗎?還是因為林紫蘇與靖王的過往,他想藉機做些什麽?一時間,林紫蘇腦中一片混亂。
而蕭祁沉吟片刻後,問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啊,喬培不過是一個舉人,是李家請去的教書先生,怎麽會跟夏知旗扯上關係,又怎麽會知道夏知旗想要對付她?
林紫蘇抬頭看過去,就見喬培神色間有些尷尬,似乎接下來的話不大好說,她又轉頭看了蕭祁一眼,見蕭祁沒有出聲催促也就耐心等着。
喬培掙扎片刻後才咬牙道:「我有一個遠房表弟叫做武斌戈,實在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弟。因他母親當年幫襯過我父母一把,後來他落了難,我才想法把他接來衢州照應,只是他這人不學好,盡跟一些不學無術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他說著嘆了一口氣,神色更是難堪,「不過幾年的功夫,他在衢州城內就拉了不少的弟兄,開了賭坊和妓院……」
喬培是讀書人,自然是看不上這樣的營生,然而那總歸是自己的表弟,又不能真的不管,再者武斌戈也知道喬培是要讀書、考狀元的,倒也明白事理,只私下跟喬培來往,明面上,衢州城內知道他們有兄弟關係的人屈指可數。
林紫蘇救了喬培一雙女兒的事情,武斌戈也知道,而他在道上混,消息靈通的很。夏知旗在衢州沒有人手,又被陳蘇教訓了一頓,想要對付林紫蘇,自然是要找地頭蛇幫忙了。
不過說來也是他倒霉,竟然找上了武斌戈。武斌戈一開始還沒在意,直到聽聞那要教訓的人是個醫女,如今住在李家,頓覺有些熟悉,又問了名字,這才確信是林紫蘇,當下就一口回絕了。
他倒是沒說出跟林紫蘇這點說不上關係的關係,只道他做事也是有規矩的,不動婦孺、不動大夫,連江湖郎中都不動。
他的原話是,「我們兄弟乾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營生,若真動了大夫,以後還有誰給我們保命?」
夏知旗自然不死心,又另找他人,而這邊武斌戈偷偷通知了喬培,喬培跟過去遠遠看了夏知旗一眼。他是李邵玦的先生,那日陳蘇上門倒是偶然見過夏知旗,因此一眼就認出了他。
而前些日子提醒林紫蘇不要出門,不過是拿陳蘇整頓衢州當做藉口。他實在是怕林紫蘇出門就遇上麻煩,無端惹來禍事。
喬培一口氣把藏在心中的事情說了個清楚,這才實實在在地鬆了一口氣。
林紫蘇和蕭祁聽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後她才道:「這夏知旗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不過是駁了他的面子……」說著,她就沖蕭祁使眼色,讓他不要多言語。「多謝喬先生好意,既然如此,看來這衢州我也待不下去了,今日回去我就與李老爺商量,明日一早就離去好了,這樣的人,我惹不起也只好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