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蕭閔正色道：「那次遇到靖王殿下，靖王殿下曾私下與我見面，並問及二少爺一些瑣事，他與二少爺原本就有些交情，我自然是知無不言，連同此行護送夫人來蘄州的事情，也透出了一二。」
林紫蘇聞言，失笑道：「蕭大人倒是果決。」明知道她與靖王有舊，而且還未見到她本人就透出消息給靖王，這簡直是在打靖王的臉，可不知道怎麽的，她心中覺得很暢快。
「林姑娘說笑了。」蕭閔笑了笑，認真道：「今日與林姑娘透這個底，一則是說清楚了，大家心中安寧。二則是……」他說到這裏猛然一頓，直直看向前方。
林紫蘇見狀轉身看了過去，只見前方天際竟呈現一種漸亮的景象，連天空都透着一絲橘光。
她是見過戰事的，此時看着那一線天般的橘光，怔愣了半晌才雙唇微動，開口道：「打起來了。」
「二少爺果然是一路快行，竟已經趕到邊城了。」蕭閔說著起身，一個呼哨，他的坐騎就跟了上來。他縱身躍上馬，正想走時又回頭看了林紫蘇一眼，「林姑娘，今日與林姑娘說這一番話，實在是為了表示侯府的誠意，還望林姑娘不要多想。」話雖然沒有說完，意思卻是到了。
林紫蘇如今倒是對甯安侯府的行事作風感到好奇，笑着應道：「蕭大人放心，我定然不會與你家二少爺說的。」
蕭閔聞言拱手，「姑娘是通透人。」說罷策馬前行。
等到蕭閔離去，另外一邊車上的林坤和林墟這才看過來，異口同聲地問道：「堂妹，那傢伙欺負你了？」
林紫蘇掃了那兩人一眼，道：「你們看我像是任人欺凌的模樣？」
兩人齊刷刷搖頭，她這才抿唇笑着道：「既然如此，你們還擔心什麽？」
林坤遲疑地道：「總歸是我們堂妹，即便心中覺得不大可能，可這擔心卻是難免的，他……真沒說什麽難聽話？」林墟也在一旁擔憂的看着。
林紫蘇見他們如此，笑着擺手道：「你們看前面，是不是覺得天有些亮？」
那光線並不明顯，若非視力極佳又熟知戰事的人，怕是都不會放在心上。
林坤、林墟兩人聽了林紫蘇的話，仔細看了許久，這才遲疑着道：「看着是有些亮，如今還未過半夜……」
林紫蘇淡淡地道：「怕是戰事已起。」說著又看了這兩人一眼，「咱們還是快些配藥吧，按照如今的速度，明日午時之前，咱們定能夠趕到邊城，到時候，不知道邊城會打成什麽樣子。」
兩人沉默了片刻，林坤又偷偷看了林紫蘇一眼，低聲道：「我看紫蘇妹妹的神色，似乎心情不錯？」
林紫蘇瞥了過去，道：「你又知道了？」
她確實心情不錯，蕭閔會尋她說這些話，代表的自然是甯安侯府蕭侯爺的意思。如今事情全攤開了，她對這樁婚事倒是沒有絲毫疑慮。只是，看出她心中疑慮的人，究竟是蕭閔，還是蕭祁呢？
想起地震那日，譚夫人去醫館私下與她說的那些話……
她雙眼微微眨動，抓藥的動作不停，唇角卻是微微勾起，滿是笑意。
後半夜，林紫蘇累了倒也沒有客氣，直接就倒在藥材堆中睡著了。
蕭閔原本想着應當把話說完，免得小姑娘多想，可回頭見到林紫蘇睡着的樣子，不由得搖頭。看來是他多想了，這小姑娘如此聰慧，怎會想不到這些話由他這個身分不算外人，又勉強算得上是長輩的人來說，究竟是誰的意思。
侯爺說的沒錯，二少爺這些年來不管是做事還是看人，都比世子要強些，更有當年侯爺的風範。所以侯爺才由着二少爺的婚事一拖再拖，知道侯府由世子繼承下去只能守成，若想要再進一步，怕還是要憑藉二少爺。
臨行之前侯爺曾說，二少爺未來的妻子不用看出身，只看人品和能力，畢竟侯府以軍功而立，不必捲入京都那些文臣的權利鬥爭之中。
二少爺想要出頭，不必憑藉着所謂妻族的助力，憑自身的本事就是了，京都之中的大小事務自有侯府來處理。若他未來的妻子是京都那些嬌弱、文雅的姑娘，如何能像林姑娘這般做到夫唱婦隨？
所以從雞鳴山一戰醒來之後，蕭閔就忍着胸口的疼痛，立刻寫信飛鴿傳書回京都。若不是這場大地震來得突然，想來二少爺與林姑娘的婚事兩家也該私下定下了，只等林姑娘出孝就請媒人上門。
再看了一眼林紫蘇熟睡的樣子，蕭閔抬頭看向一旁不時偷偷看他一眼的林家小哥，吩咐道：「你們兩人是林姑娘的堂兄吧。夜裏露重，照顧好林姑娘才是。」他說著策馬而去。
林墟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抓了林坤一把，道：「這……這人什麽意思？」
「笨！自然是咱們紫蘇妹妹的好被人看在眼中了。」林坤撇了唇角。
林墟冷哼一聲道：「瞎子才看不出紫蘇妹妹的好！只是這蕭大人……特意回來看咱們紫蘇妹妹，還囑咐咱們照顧好她，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蕭大人我讓人打聽了，是蕭大人父親身邊得用的人。蕭大人待他如同長輩一般……」
「你行不行，蕭大人、蕭大人的，我聽得都頭暈。」
「說你笨你還不服氣。如今看這蕭大人的樣子，紫蘇妹妹的婚事怕是要定下了。」林坤看了林紫蘇睡着的樣子，繼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回頭看向林墟，「我警告你，那齊公子你少與他來往，若是他再糾纏紫蘇妹妹，可是害了她！」
林墟心中一虛，道：「我又沒幹什麽。」
「別以為我不知道，紫蘇妹妹義診的時候，那齊家小子送了幾次殷懃。也是紫蘇妹妹沒把他看在眼中，沒有留意；蕭大人又忙着整頓軍務，不然……」林坤看了林墟一眼，「哼哼！」
林墟被他哼得心裏發冷又是惱火，推了他一把，道：「齊公子人多好，還是讀書人，溫文爾雅的。蕭大人雖好，可畢竟年紀大了些，又是軍伍之人，紫蘇妹妹無論如何都是個姑娘家，更別提咱們林家的家世也配不上……」
「你就少操這份心了！」林坤恨不得揍這個同族的兄弟一頓。林墟這是眼瞎了吧？光看蕭祁對林紫蘇那百依百順的樣子，他竟然還擔心林紫蘇嫁過去會被欺負？要他說，林紫蘇不欺負蕭祁就算好的了。
兩人低聲討論了一會才又重新開始抓藥、配藥，只是他們兩人沒有林紫蘇的功底，配藥還是要看秤，如今車行越來越快，兩個人的速度反倒不快，忙到後半夜也就有些喪氣，把東西一收拾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時林紫蘇就被吵鬧聲驚醒，起身就見道路兩旁多了不少的流民。她揉了一把臉才覺得清醒些，她認真看了看四周，見林坤和林墟還在睡也沒有多言，下車尋了玉枝打聽，才知道車隊一個時辰前停了下來，說是休整一下，吃過早飯再繼續趕路，然後就遇到了這些從邊城逃竄出來的流民。
「林大夫，先吃些東西吧。」張棟樑見林紫蘇在擦臉，笑着在篝火旁招手，「之前見林大夫睡的熟，就沒讓人叫醒你，還給你與你家兄弟留了些吃食。」
林紫蘇道謝，漱口之後過去和其他人一樣席地而坐。如今她穿的是軍醫的衣衫，不做姑娘打扮倒也不讓人覺得突兀，陳忠直和李雀染也略微挪了些地方，讓了讓。
李雀染看林紫蘇也不挑三揀四，隨遇而安，這才道：「林大夫多吃些，然後裝些熱水和乾糧，到了邊城後咱們就沒這麽輕鬆了。」
「午飯能不能吃上都是一回事呢。」陳忠直在一旁感慨，又盛了一碗粥，吹了吹慢慢喝着，一邊道：「如今吃飽喝足了，到了邊城也好使上力氣！」
林紫蘇把餅掰碎了泡在湯里，笑着道：「聽兩位這麽說，想來二十多年前邊城一戰，也是隨軍左右的吧？」
李雀染和陳忠直笑了笑，道：「倒是有幸跟在蕭侯爺麾下。」
提起這事，兩人也說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林紫蘇和張棟樑兩人不時應兩句，問起戰場上需要注意的一些細節，倒也沒浪費這一頓早飯的時間。
眾人吃過早飯上路，路邊的流民如今倒是沒有精力管，而流民也不敢強搶他們的糧草，兩者相安無事。
一路快行，等到臨近邊城的時候，林紫蘇就聞到了濃濃的戰火味道。
眾人當即加緊腳步，到了城下，蕭閔與人交接，一番檢驗後眾人才押送糧草進城，只見城中一片蕭索，幾乎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