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4
顧若河也好,元嫣也好,甚至於夏若寬楊思決都好,他們不怕被罵也不怕NG,甚至於他們從進組就是懷着這樣的覺悟,一早做好了浪費數不清膠片以及拍攝人員勞動成果的心裏建設,唯一怕的就是不能從陸以杭手底下學到東西。
陸以杭自然洞察他們這點小心思——畢竟他們來為了學藝,而他選他們則是看中發展空間的同時還容易掌控,說得不好聽一點,大家互惠互利。
所以夏顧二人一場戲NG了十五次的時候,陸以杭換下夏若寬自己站到顧若河對面去,由他來演方臻——十八歲的無憂無慮的方臻。
陸以杭眼角有皺紋,眼神充滿故事,整個人經歷歲月洗禮,怎麼看都與二十歲少年隔着一整個銀河系的距離。但是他自己喊完“action”以後,站在他對面的顧若河清晰無比看到他眼神與氣質的改變,讓她一瞬間就忘了他的身份與年齡,甚至忘掉他的皺紋,不得不秒入戲到唐漾的角色中去——因為她對面站着方臻。
一場戲演完,顧若河直接給跪下了。
元嫣夏若寬幾人站在旁邊固然被驚艷得語無倫次,但受衝擊程度怎麼也比不上直接遭受暴擊的顧若河,伸手去扶她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她渾身都在輕顫,元嫣不由有些嫉妒問她:“感覺怎麼樣啊?”
“充!滿!斗!志!”顧若河哆嗦着嘴唇一字一頓訴說感覺,眼神也好身體的顫粟也好,一半是恐懼,另一半真的就是昂揚的鬥志。
於是開拍的第二周,全劇組共同努力,成功把劇組氣氛抬到了“下一周就要殺青”的地獄模式,堪稱神奇。
進入三月陸以杭解除閉關鎖國模式,下戲過後不再限制眾人行動。請假的制度方面他沒有明確說過,但全組以導演以外最大牌的明星夏若寬為代表,早在進入劇組以前就把能推的所有活動通告全部推掉了,其餘幾位新人自然要向他看齊。
只是顧若河卻不得不找陸以杭請一天假——她想請的假在3月14日,為了留出調整的時間她提前一周就找陸以杭說這件事。
目前劇組裏氛圍正好,顧若河又是當中戲份最重的,陸以杭真心來說並不願意她請假。但開拍以來顧若河的拼勁他看在眼裏,沉吟片刻問道:“有通告?”
顧若河搖了搖頭:“是私事。”
“非請不可?”
“非請不可。”
很為難,但是很堅持。
陸以杭便也爽快准假:“那行吧,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出去之前是什麼狀態,回來之後也還得保持那個狀態。”
顧若河自然滿口答應,開玩笑道:“您可以把我15號的戲調成傷心欲絕的那一場。”
她語聲是十足的玩笑,臉上也帶笑,但陸以杭什麼眼神,看一眼就知道她說這個話極其認真。
一時之間他倒真這麼考慮起來。
顧若河出去不到五分鐘,元嫣又敲門進來,不等他發問就十分主動道:“下周我想跟您請一天假,14號那天。”
元嫣戲份沒有顧若河吃重,陸以杭沒記錯的話14號那天應該沒排她的戲,這個假准起來倒是不為難,只是——
“你這是在外門聽了個準兒,這是準備替你哥去當護花使者呢?”陸以杭挑眉問道。
“我本來就打算來請假的,看到她過來,就讓她先進來了。”元嫣笑了笑。
陸以杭同樣一眼看出來,她臉上笑得花似的,眼神裏頭卻毫無笑意。
現在的小孩子,一個個的倒挺會玩神秘……陸以杭不由搖了搖頭:“那我剛才的要求你也聽到了?能做到就准假,做不到就自個兒乖乖留下來。”
元嫣當然不可能說她做不到。
人出去以後,陸以杭想了想還是給他家老闆撥了個電話:“你家14號是不是有什麼慶典?”
“你家女朋友和你家妹妹一前一後來請假,各個一臉‘14號我有一個很大的秘密要去處理’,我還當你們家終於要把你倆的事擺上台來講了。”
又閑聊兩句后,副導演過來找他有事,陸以杭掛掉電話。
*
元東升坐在辦公室里發獃。
3月14號。
一個他只看過一次、但堪稱從此刻骨銘心的日期。
那個日期至今仍被鎖在他腳邊上抽屜的深處。
只是顧若河這一天請假他早已預料到,而元嫣也在這一天請了假,他卻無論如何沒想到。
元嫣為什麼?元嫣怎麼會?
無數念頭從他腦海里閃過又被他一一排除掉,這一個晚上他坐在應該工作的地方發了整整兩個小時呆,而後十分冷靜想,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
3月13日晚上,顧若河下戲之後就從劇組離開。
她先到距離期會不遠的一家花店訂了一束花,約定明天早上過來取,又回到期會慢慢整理東西,唐朝從她房門口路過時順口問道:“你在弄什麼?”
“《光影》改過的草稿和曲譜,《夜願》的劇本和做過的筆記。”顧若河指着床上厚厚的紙張以及其他東西挨着給他介紹,“《夜願》的海報,這個角落裏還有我的名字呢,看到沒有?李大哥的新專輯,裏面贈送的歌詞本我覺得特別漂亮。還有《夜願》的票房紀錄、網上的一些評價,我都是拍照然後打印出來的。”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的唐朝目瞪口呆,“你劇組裏不是忙得腳不沾地么,怎麼突然有閑心整理這些東西?你這可真是刷新了我對你自戀程度的認知了。”
顧若河也不辯解,笑了笑道:“這些都很重要的,都是我的寶貝。”
據說天才人物往往都有怪癖……唐朝心裏默默吐槽,倒也沒太當回事:“早點睡,收不完的就改天再整理好了,明天你還得早起去拍戲呢。”
顧若河也沒說自己明天請假的事,反正她原本也得一大早就出去。繼續整理她的這些寶貝,一直到全部都歸置整齊了放在她一早準備好的印有《夜願》圖標的購物袋中,她這才終於停歇下來,有些開心想,明天就能把這些東西都帶去它原本的主人身邊了。
*
3月14日,凌晨就開始下起大雨,到早上逐漸轉變成綿綿小雨。
顧若河一早到昨天訂花的地方去取了大捧的黃玫瑰花束,回到期會門口時霍江華的車已經停在路邊等她,她進去拿了自己昨晚準備好的東西,兩人驅車離開。
一路無話。
車開出市區,最後停在城南郊區的墓園入口處。
兩人各捧一束花下車,黃的紅的白的,都是玫瑰,互相對視一眼,不由雙雙笑出聲。霍江華手裏同樣提着一個與顧若河差不多的購物袋,顧若河甚至能猜到裏面的東西估計都與自己準備的大同小異,一時心裏也不知作何感想。
霍江華素來心疼顧若河,但這回一反常態沒有幫她拿手裏的任何東西,陰雨不停,顧若河才走了幾步階梯就已經渾身霧氣,霍江華也沒有讓她打傘。
他還記得兩年前的今天。
那天的雨比今天大多了。
他痛苦的程度也要比今天劇烈一百倍。
但他還是試圖去把別人留下的傘撐到顧若河頭頂上,卻聽她跪在墓碑前說,從此以後,無論颳風下雨,那個人都只能這樣受着了。
一句話擊退了他手裏的傘,也擊潰了他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想要關懷她的心。
他從往事中回過神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那座墓碑的前面。他縱然失神,但來這裏的路走過太多次,一步也不會多,一步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