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0 嘉賓
等顧若河洗漱完畢以後，元嫣已經躺平半小時了。
她有可能睡著了，有可能沒有。顧若河懷着一半一半的幾率，在爬上自己床上的時候開口問道：“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反對我和你大哥來往了？上次我們三個一起吃飯，感覺你也就是做做樣子。”
元嫣沒說話，甚至連呼吸也沒變一下。
顧若河等了一會兒，就在以為她真的睡著了的時候，卻突然又聽她開了口：“那你呢？以前你跟我說你和霍江華是交往過的關係，現在我再問你一遍，你答案變不變？”
這次沉默的人輪到顧若河。
元嫣也以為她不會回答了，顧若河卻道：“變了。”
元嫣輕哼一聲。
良久她道：“那如果我再問一次我追霍江華可不可以，你怎麼回答？”
兩人躺在同一個房間，相隔不到五米，但每對話一句間隔之久，卻像她們之間隔了多少個光年，那聲音要傳多久才能傳到另一個人耳朵里似的。
“我答案還是不變。”顧若河回答。
這次元嫣連哼也不哼了。
“不管你信不信，上一次我這樣說，是出於我自己的私心。”顧若河又道，“但是這一次我這樣說，就是為了你而已。”
“如果我繼續追問你理由呢？你答還是不答？”元嫣立刻問道。
顧若河又不說話了。
兩人心知肚明，這個不說話，其實就是不答的意思。
元嫣一點不為她這選擇驚奇，只淡淡道：“我之所以不反對你跟我大哥來往了，是因為上一次在你的手術室外面，我忽然已經到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他那樣擔憂一個我們家以外的人了。我突然想起他是我的大哥，而我的大哥也並不是無堅不摧不需要感情的鐵人，就這樣而已。”
她說完不等顧若河回答，緊接着又道：“但是我還是得說一句，我把你當朋友感覺還挺沒意思的。”
這話多多少少有點傷人。
但元嫣覺得自己沒說錯什麼，畢竟更加傷人的那一個必定不是自己。
她也沒指望再聽到什麼回答，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卻忽然聽旁邊那人輕聲嘀咕：“就算這樣那也不能不當朋友啊。”
意識陷入昏睡之前元嫣想，不怪我軍防守太弱，實在是敵方太特碼的會攻人攻心，一擊斃命。
*
第二天顧若河接到李嘉言的電話。
當時她剛剛在另外一個城市下飛機，見到來點名字不由又驚又喜還帶點迷茫，按下通話鍵就大喊一聲：“偶像！”
“聽到你這麼熱情的聲音，我心裏一下子就覺得有着落了。”李嘉言在電話那頭笑道，“本來我還擔心你會不同意我等等提出的請求。”
李嘉言有事求她？？顧若河這下是真的驚了：“偶像你有事儘管說，我義不容辭。”
“跨年晚會上我要登台表演的事不知Sun跟你說過沒有，我想邀請你到時擔任我的表演嘉賓。”
李嘉言直言目的，顧若河卻聽得一片茫然：“跨年晚會？登台表演？”
電話那頭頓了頓，隨即李嘉言不可思議道：“他不會還沒跟你說帝國的跨年晚會這件事吧？”
“……”顧若河沉默半晌道，“我也許跟了個假的經紀人。”
“……他這方面有的時候是挺不靠譜的。”李嘉言聲音明顯忍着笑，“我也是想着咱們倆也是朋友了，有了這個想法就直接給你打電話了。不過帝國的跨年晚會是歷年來的傳統了，你真的不知道？”
他這麼一說，顧若河倒真是想起來了。
她自從得知元東升身份後來自己又簽入帝國，有事沒事倒也會關注一下帝國的日常。跨年晚會的事她記得有一次在網上看到過，確實算得上帝國的傳統，固定在每年的12月31日舉行。只不過——
她訕訕道：“我一直以為這節目至少得三線往上數的明星才有資格參加呢，之前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
“你也真夠奇思妙想的。”李嘉言有些哭笑不得，“照你這個說法帝國的新人恐怕早已經水漫元總辦公室了。”
顧若河咳嗽連連，強作鎮定道：“那我現在知道啦，表演也是晚會的流程之一嗎？偶像你這次要上台？可是你有自己固定的表演班底吧？我真的可以給你擔任嘉賓嗎？”
她一連串的問題，李嘉言越聽越是鬱悶，半晌道：“我覺得我可能也認識了一個假的粉絲。”
顧若河滿頭問號。
李嘉言嘆了口氣：“晚會第二天，1月1日《夜願》就要舉行首映禮是吧？”
還是沒聽懂他意思，顧若河有些遲疑應了一聲。
“那麼請問號稱我鐵粉的顧小姐，”李嘉言嘆息聲更加深沉，“你知道你的偶像收錄《夜願》主題曲《光影》的年度精選+新歌專輯也會在同一天發佈嗎？”
“……”咦？咦咦咦？
最近忙得已經快不是自己的顧若河她真！的！不！知！道！
絕望的用另一隻手捂住臉，哪怕人不在眼前顧若河也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把自己塞進去。
好在李嘉言是真的有翩翩風度，並不令她尷尬太久，玩笑過後就又導回到正題上：“年會到時各家媒體都會前來，正好新電影和我的新專輯這次又有重疊的地方，為了共同給二者造勢，所以到時候我才要登台表演，壓軸曲目就是你的《光影》，我當然就想你親自來給我當嘉賓了，順便也可以替你這個電影裏的角色之一做宣傳啊。”
顧若河這回是真的想沒有地縫哪怕自己挖一個也要把自己埋進去了。
李嘉言是什麼咖位她又是什麼咖位，人家歌王把她當朋友，這種獨一份的好事立刻就能想到她頭上來，她倒好，直接把收錄了自己最重要一首歌的人家的新專輯給！忘！了！
沉默良久，顧若河十分慎重道：“對不起。”
李嘉言原本就與她玩笑而已，見她這樣嚴肅反倒一愣，又體會到她確實是誠心跟自己道歉，想了想便笑道：“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後原諒你了。”
顧若河果然鬆了一口氣，立刻就有些緊張道：“可是你請我當嘉賓我會做什麼呢？我如果跟你一起唱歌大概這個雙贏的造勢就要變成雙雙被砸臭雞蛋了。”
李嘉言被她逗得直樂：“我確實有自己的表演團隊，但是現在我團隊裏還差一個小提琴手以及一個鋼琴手，你原來來幫我一把嗎？”
顧若河一愣：“小提琴……可是你沒聽過我拉小提琴，會不會太冒險了？”
李嘉言笑道：“T全隊成員傾力推薦，我不會覺得冒險，只會更加期待。”
可是唐卓李葉幾人也一次沒聽過自己拉小提琴吧……心裏頭這樣吐槽，顧若河卻到底為這幾人的信任感到高興，又問明一起練習磨合的時間就定在晚會前面兩天，那時她也已經完成陪跑任務回碧城了，這才放心答應下來。
等她幾天之後終於回到碧城的時候，元旭日照例來接她，在車上倒是一副想起了的模樣道：“對了過兩天有個晚會，別的也沒啥值得在意，你空的時候去定一套禮服吧，回頭給你報銷。”
“我可沒空。”顧若河撇了撇嘴，“我已經受邀擔任李嘉言先生晚會表演上的嘉賓，一會兒就要趕去跟他的團隊一起練習了。既然這個晚會沒什麼好在意，到時候我穿牛仔褲應該也不會有人介意。”
雲清在後座捂着嘴直樂。
元旭日卻有點雲裏霧裏：“你們倆什麼時候聯繫的？我還打算等一會兒吃完飯直接帶你過去空降呢。”
就是說他也是做好打算要把自己塞進李嘉言表演團隊裏的。顧若河這麼想着，心裏頭怨氣也就平息了一點：“你自己什麼事都不提前跟我講，還不許別人跟我講一聲啊。”
元旭日也是鬱悶得要死：“你們倆還是我手底下藝人嗎？怎麼有一種很快我就要失去飯碗的危機感？”
顧若河沖他高傲地瞥他一眼：“真是彼此彼此。”
*
等顧若河趕去李嘉言專屬工作室的時候才發現，所謂的專屬表演團隊……嗯，都是熟人。
一曲完畢，唐卓葉李四人放下手裏樂器朝她親切友好揮了揮手：“嗨，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怪不得練習磨合的時間兩天就夠呢。
顧若河心情也是很一言難盡了，十分不是滋味問道：“難道我不是你們當中的一員嗎？”
“所以我們不是讓李歌王親自給你打電話了嘛。”唐朝笑眯眯。
顧若河：“……”她竟無言以對==
“按理是不該勞動這幾位大神的。”李嘉言放下話筒笑道，“不過正好他們這次也擔任《夜願》的音樂製作團隊，商量過後大家都覺得這個形式最好。”
確實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顧若河想了想過後也認同。
人既然到期了，自然就要先幫顧若河確認歌單。
這次李嘉言的表演時間是十五分鐘，一共四首歌，一首快歌，兩首情歌，壓軸的則是《光影》，四首歌都出自李嘉言表演第二天就要發佈的新專輯《時光漫步》。好在顧若河雖說異常丟人的忘記關注自家偶像新專的發佈日期，但之前聽正式錄製版《光影》的時候，這張專輯的其他新歌她也就順勢提前飽了耳福，彼時與李嘉言也都交流過心得。李嘉言也是因此才敢找她並且特意根據她行程安排只給她留了兩天磨合時間。
四首歌除了第一首快歌沒她的事，中間兩首情歌需要她小提琴伴奏，光影則是她彈奏鋼琴。
唐朝幾人之前都沒聽過她拉小提琴，這時當然也就不能放過她了：“趕緊來展示一下你的水平，要是太差了現在換人好歹還來得及。”
顧若河沒好氣扔他們幾人一個白眼：“聽都沒聽過也敢推薦，天底下也只有你們了。”
練習室里什麼樂器都有，她說著話直接就朝着室中唯一那把小提琴走去。
“也不知道我們準備的琴能不能讓顧大師滿意。”唐朝玩笑道，“不是說大師都有自己專屬的用慣的琴嗎？”
顧若河伸向小提琴的手微不可見頓了頓，而後若無其事拿琴：“那是人家演奏家的權利。我一個業餘的，哪來那麼多事。”
但是她開始拉琴的時候，哪怕玩笑也恐怕沒有人會將她和“業餘”兩個字聯繫在一起了。
誰不知道顧若河氣質好呢？
尤其她彈鋼琴的時候，她第一次面對唐卓葉李幾人，正是用一手琴技與一身氣質將幾個人折服。
但是他們也現在才知道，顧若河拉小提琴的時候原來才是她最好看的時候。
她看向肩膀上琴的眼神，她沉浸在自己琴聲當中的專註度，明顯都帶着她彈鋼琴所沒有的熱度。
那個熱度讓她更加吸引人目光，也讓琴聲更加的動人。
顧若河都已經放下小提琴了，在場除她以外卻沒有一個回神的。
剎那之間顧若河心中掠過一絲極致的酸楚。
她想，時隔這麼久，當她重新拉小提琴的時候還能令人沉醉……這就夠了吧。
第一個清醒過來為她鼓掌的是李嘉言。
而後即便只是順道坐在旁邊聽個熱鬧的元旭日和雲清也恨不能手裏如果有鮮花立刻就衝上去獻給她。
“你這個資質，當藝人真的是有點埋沒了啊。”唐朝嘖嘖嘆道，“你去當演奏家，去知名樂隊當首席，必然都有這個資本而且也能大放光彩啊。”
沉默片刻，顧若河問道：“難道我當演員就不夠好？我覺得我在演技上也很有天分啊。”
眾人聞言紛紛沉默，數秒鐘后“靠”、“我靠”各種笑罵聲此起彼落，卓原簡直要給自家這個一身本事就跟洋蔥一樣怎麼剝都剝不完的師妹跪了：“你行你行你最行，文武雙全色藝雙絕，放在武俠小說里大概就是那種一百年裏只會出一個的天才人物了。說真的師妹，你這樣的走出去跟人說你是孤兒根本沒人相信啊。”
他後面一句話實在因為太過感慨脫口就出來了，完全沒往腦子裏過，等到說完才感覺有點不合適。
顧若河卻絲毫沒放在心上的模樣，只頓了頓就若無其事笑道：“你也說了我這個資質百年難得一見嘛，小說里的天才人物往往也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她表現落落大方，其他人自然樂得接着她話頭。
唯獨元旭日沒怎麼笑。
他在想，是啊，怎麼相信顧若河是個孤兒呢？
她那種氣質，那種教養，那種鎮定自若秀外慧中，那一身驚人的技藝，別說是孤兒，哪怕是普通的富人之家，真的能養出來這樣一個人嗎？
他記得在簽約之前就已經問過她這問題，那時她怎麼說的來着？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信了。畢竟那時候兩人還沒相處過，畢竟那時候她也沒展現出現在這樣的“能文能武色藝雙絕”。可是現在呢？元旭日一遍遍回憶着與顧若河相關的一切，忽然就不敢肯定了。
固然之前也總是覺得她身上的能量太多，然而她總是那樣坦誠，而他又給予百分之百信任，是以從沒有往別的地方考慮的。
卓原剛才的那句話，卻彷彿是一聲鍾。
元旭日一點也沒有懷疑顧若河——只是有不好的目的的那部分，也是指他不用懷疑，基本聽到鐘聲的瞬間基本就肯定顧若河必定有事瞞着他了。
他這時在思考的是，要不要去探查她而今彷彿並不想曝光的那部分呢？
他沒有什麼被自家藝人隱瞞就惱羞成怒的意思，只是出於經紀人的前瞻性，很害怕有些事自己心軟放着不去做，到時如果被有心人察覺並搶了先，那吃虧的終究還是顧若河本人。
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之後的《夜願》上映以及《與你》試鏡，元旭日想，那件事他就當再給自己一些考慮的時間好了。
只可惜有的時候自己願意給時間給機會，卻不代表別人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