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長長的廊道兩端依舊是尚未得到開發式的無盡的黑暗,僅僅她此刻所站的位置是亮着的,照出手邊兩側的各兩扇門。
因為剛剛從劇烈的疼痛中解脫出來,方頌祺費了好一會兒才晃過來神,張望四周后長鬆一口氣,陰鬱一掃而空,轉而生出些許欣喜。畢竟這段時間一直期盼能再次發夢進來這裏,如今得償所願。
季忠棠和老許兩人的事情她暫時拋諸腦後,現在該執行馬醫生交待給她的事情:找另外三個人格開會!
沒忘記上回來時,三個人格均集中於SUKI的記憶儲存室內,方頌祺憑藉記憶毫不猶豫地打開右手邊的第一扇門,進入視野的卻並非畫室,而是小九那裏。
“???”
愣了四五秒,方頌祺回到走廊上,反應過來是這回她站立的位置可能和上回是反的,所以左右手的位置也反過來了。畢竟這條過道的兩段長得都一樣,壓根分不清楚。
OK,那麼就是另外一邊。
方頌祺轉去正對面那扇門,打開。
撲面的濃郁的顏料的氣味,滿目的畫板和畫作。
嗯,這回對了~!
可問題是,人呢?
小九、鐵狼和SUKI並未如上回那般一併現身她面前,一個也沒有。
——難道更換了他們仨兒的聚首地點……?
很有可能~!
思忖間,方頌祺折返回小九的那道門前,重新打開,走進去,四下里一番。
今天沒有霧氣,環視一圈,所有的事物一目了然盡收眼中。
空無一人。
走出來,方頌祺換到鐵狼的記憶儲存室前,推門而入。
裏頭的喧鬧和外頭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
她捂住耳朵,不由生出一絲煩躁。
這裏的人太多了,找起來很費勁的好不好?!
可難道人多她就不找了嗎?
呼呼~不別著急別著急,耐性點。自我安撫一番后,方頌祺開始穿行於為拳擊比賽而瘋狂的人群中。
一圈下來滿頭大汗,卻根本連鐵狼都不在,遑論另外兩個。
方頌祺出去,回來走廊,盯着剩餘的最後一扇門。
上回她打開這第四扇門之後便從催眠中清醒。如果按照每個人格都有一個記憶儲藏室的分配來看,這第四扇門無疑屬於她自己。
另外三個人格此時不在方才的三個地方,那麼會在她這邊……?
或許因為大半天的無用功,此時方頌祺心裏的預感特別不好。
預感不好,她還是深吸一口氣,上前推開門。
猶記得上回乍然入內時她被刺目的光芒閃到眼睛,今次她預先抬起手臂遮擋在眼皮上。
預想中的光芒並沒有出現,入耳的是活潑動感的音樂和孩童的歡聲笑語。
方頌祺狐疑放下手臂。
各類卡通人偶正在進行遊街表演,許多孩子由家長帶着聚集於兩邊觀賞——呃……這裏是……遊樂園?
她的地盤居然是幼稚的遊樂園?會不會太搞笑了?
好奇地兜轉一圈后,方頌祺發現更搞笑的是,這個遊樂園除去中心位置的這個遊街表演,一共只有兩個娛樂設施:小飛象和鬼屋。
她的內心是“WTF”的。
瞧瞧人家SUKI的地盤是畫室,鐵狼的地盤是地下拳館,小九的地盤雖然搞不清楚具體算什麼但也是非常高大上的模樣,為嘛偏偏只有她的這麼……上不了檯面?好歹換成高級餐廳也好啊!
方頌祺憋氣,拒絕自己居然被定義為喜歡遊樂園的幼稚鬼!
自個兒瞎鬱悶一會兒后,她還是收拾起情緒去嘗試尋找另外三個人格,心裏頭越來越沒底,因為方才第一圈粗略地遊盪時,她並沒有任何發現。
第二圈她搜索得比第一圈仔細,生怕錯過,連在鬼屋裏,她都去扒那幾隻鬼的臉,忙乎了也不知多久,方頌祺疲憊地一屁、股墩台階上。
沒有!沒有!沒有!哪裏都沒有!
他們三位究竟上哪兒去了?
找不到他們開會商量整合人格的事情,豈不代表她永遠也好不了?
最關鍵是現在,甚至連她該怎麼出去貌似都成了問題:馬醫生教給她的那套在夢境中如何自我逃脫的方法隨着她病情的變化早已不管用了,她剛剛不死心地又實驗過幾次,確實失敗。
那麼,她現在能做的是等待,等待自己收到刺激然後清醒……?
好像只有這樣了。草!
方頌祺煩躁地抓頭髮。
為什麼他們三個人不見了?!為什麼?!!
休息過後,方頌祺再去另外三個記憶儲藏室轉,最後停留在SUKI的畫室里。
畫架上畫作停留在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的那一幅,一張張於黑底之上用白色線條勾勒出的扭曲的臉,配之的作品名是“鏡花水月”。
一貫讓人毛骨悚然的暗黑畫風,沉悶壓抑。
正準備從畫架前走開,眼角餘光冷不丁瞥見一張蒼白如鬼魅的女人的臉,方頌祺嚇得險些尖叫出聲,凝睛之後發現原來是SUKI,驚喜即刻蓋過恐懼,她飛奔上前:“你在這裏啊!之前上哪兒去了?”
SUKI卻又消失不見。
方頌祺驀地定住,一瞬有些懵,很快她意識到什麼,整個人往後退,退至畫架前的位置。
SUKI重新出現了。
方頌祺往左邊挪動,“SUKI”跟着挪動,往右邊挪動,“SUKI”也跟着挪動。
是……鏡子。正對着畫架的地方,有一面鏡子,恰好能照出人來。她看見的不是SUKI,是鏡子裏的她自己。
方頌祺抬手摸自己的臉,頗為驚慌,怎麼她變成SUKI的樣子了?
拔腿她跑出去,徑直衝到對面小九的空間裏。彎着腰背雙手撐在膝蓋上喘了會兒氣后她抬頭,不期然又在那幾面高高豎起的屏幕上看到模模糊糊照出的她此時的模樣。
方頌祺怔怔上前,走近些瞧。
不再是SUKI的臉,也不是她原來的臉,而是……小時候的她,也就是小九在這裏的真身。
方頌祺彷彿明白了什麼,扭頭大步走出去,轉去地下拳館,找到更衣室里的鏡子,如她所料,此時的她變成了健碩壯實的鐵狼。
也就是說,她現在身處哪個人格的地盤,就會以那個人格的形象存在?
其實想想也對,她和另外三個人格本便是同一個人。
可還是那個問題,他們究竟上哪兒去了?
某道靈光於此時剎那間劃過她的腦海:消、消失了嗎?
這個想法瞬息佔領她的全部思緒,強烈地仿若已得到確認般。方頌祺蹲下身抱住腦袋,回憶起她此前不斷閃現的小九三年前“死”掉的畫面,難道就是這個緣故?
他們三個,連招呼都不和她打,悄無聲息地自己直接消失了?
若真如此,他們會不會太不夠意思了?虧她還期待着能和他們開會。要是上回她不跑就好了。
然後新的問題又出來了:他們消失,和人格整合,是不是一回事兒?也就是說他們現在的消失是不是代表他們已經與她整合了?
方頌祺噌地站起身,低頭看看自己,再摸摸自己。馬醫生也沒告訴過她人格整合具體是種什麼情況,她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她現在好像和以前根本沒兩樣?
搞不懂了,她很懵,就想馬上去找馬醫生。
可再次繞回問題:她現在沒辦法自己出去!
鐵狼的地盤着實太吵鬧,不利於她思考,她捂住耳朵離開,來到過道上看見對面那扇屬於她自己的門時,她好奇起在她的地盤是什麼樣,便進去遊樂園找鏡子。
還好,是她本來的面貌——在此之前是真心害怕出現一個怪物,乃乃個熊。
鑒於四個空間裏,小九那裏既乾淨又清凈也明亮,方頌祺選擇過去獃著,靜靜等待出去的機會。
死寂而毫無時間概念的封閉空間,不會困也不會餓,一切宛若靜止,方頌祺感覺不到生命的流逝,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濃重的絕望。
這時她就轉去鐵狼那裏接受鼎沸人聲的刺激。
無聊的時候則去她自己的地盤手裏坐小飛象,沒人排隊,就她一個人,而且沒有乘坐的時間限制,她想坐幾次坐幾次,想坐多久坐多久。
煩躁需要發泄的時候,她倒沒選擇上拳擊台平白無故挨揍,而是進鬼屋裏去揍那些“鬼”。
至於SUKI那裏,她就偶爾探個腦袋進去張望,企盼能重新見到他們仨兒——如果整合的結果就是她一個人在此慢無盡頭地乾乾等待,她寧願他們仨兒再回來,乾脆不要治癒了,四個人格就這麼一直共處。
可一次次的企盼,都只是增加失望的程度而已。
因此她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為了調控,四個空間連環跑的頻率大大增加。她也算察覺出來了,她身處哪個人格的空間,那個人格的情緒便會無形中放大,影響她。
可漸漸地她又會分辨不清楚自己是誰,有時候在她遊樂園的鬼屋裏,她打“鬼”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她好像拿自己當鐵狼了,而原本她不會去碰也根本不懂得如何碰的畫筆,竟被她熟稔地握在手裏。
她覺得或許最好的去處是中間的那條過道,哪個空間都不要再進去了,就呆在外面,終歸她來的時候就首先出現在過道里,或許離開的地點也應該一樣……?
不過在此之前,她在小九的地盤裏發現了一個新的消磨日子的辦法:那幾面播放小九記憶的顯示屏,可以由她Cao控了。
她不確定是何時起能夠被她Cao控的,但她猜測是小九消失或者說已經與她整合了的緣故,她自然而然地掌握了,而且,不止小九的記憶,本該屬於鐵狼和SUKI的那兩部分,也能夠在這裏看到。
人是不是只有在死了以後才有機會回顧自己的一生?
方頌祺不知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四面環繞的高大的顯示屏,確實在完整地放映她過去的二十七年。
是的,完整的,不再是任何一個人格單方面的記憶,是四個人格剝離出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融合而成的不再帶任何臆想成分的的她的成長史。
大部分內容方頌祺已經非常熟悉了,因為在治療過程中,她原本帶了偏差的記憶已在其他人格記憶的補充下進行過修復。
不過很多細枝末節通過這個回放得到了全方位補充,不乏重要的遺漏點,比如在她睜眼來到這裏之前,那強烈的直覺得到了驗證,她確實沒能想起來一件要緊的事——
她其實很早就知道,她不是老許親生,她在方婕那裏發現了合同,她是方婕去米國的一家精、子銀行買精、子受孕生出的孩子。
有的銀行對捐獻人和受贈人的信息實施嚴格的雙向匿名保密,有的銀行則具備更多選擇權。
方婕去的那一家銀行,捐獻人可以完全不透露身份信息或者有條件地透露身份信息。如果願意透露,那麼自合同簽訂時起的十八年內,捐獻人每年需要向銀行更新個人信息,包括姓名、電話、電子郵件等,一旦他血緣上的孩子年滿十八周歲,銀行會把捐獻人的個人信息透露給孩子,孩子若想同這位“父親”見面,雙方可以自行安排。
所以她不僅知道自己並非老許親生,並且在十八周歲那年知道了自己血緣上的父親究竟是誰。
只不過,不是老許親生這件事,之於小九而言是件非常受傷的事情,彼時她正處于敏感地在意老許把愛分了一部分給許敬這件事上,當下便胡思亂想,認為老許對她少掉愛更重要的原因在於此。於是,這段記憶被分擔去給了次人格,不再屬於小九。
十八周歲那年獲取到信息的人也不是小九,而那個次人格做出的決定是不聯繫、不見面。
有沒有血緣關係根本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標準。她有一個老許就夠了,不需要一個十八年沒有相處的陌生人再來給她當父親。
因此做了了斷。
可季忠棠的身份稍微有點特殊,她以為的了斷並沒有了斷,三年前老許死在非洲的噩耗傳來時,她從新聞上見到了季忠棠。季忠棠已經是個大使,作為負責人發言,對事情做交待。她那時認定,是季忠棠害死老許。
這個莫名的執念她曾經非常困惑,一直以來她沒能從另外三個人格那裏尋到答案,直至今日,她恍然大悟,緣由在此。
方頌祺自然知曉,從邏輯上來講,她單方面地知曉季忠棠曾經的個人信息,季忠棠根本不清楚她,並不存在季忠棠害死老許,可那個次人格強烈的情感於三年前留給她的就是這麼一個偏激的執念。
如今,在清楚季忠棠和老許年輕時的關係的前提下,就更不存在所謂季忠棠害死老許了。那麼算心結解開了……?
恰好是季忠棠,世界上是否存在如此巧合的事情,方頌祺不知道;方婕是否清楚來源於季忠棠,方頌祺也不知道。此時方頌祺也無心探究,她更在意的是,承載這段記憶的,不是她、不是小九、不是鐵狼、也不是SUKI,而屬於隱匿至今的第五個人格。
在哪裏?
隱隱約約有預感一般,方頌祺順從直覺自地上爬起來,離開小九這裏,出去到走廊上。
廊里的光線比原先亮些許,照出的範圍亦有所擴張,第五扇門就這麼顯露在鐵狼那個記憶儲存室的旁邊。
她的心跳砰砰砰加速,緊張地手心直冒汗。
屏息靜氣,她走上前,握住門把,擰動,打開。
…………
“Hellen?”身側傳出同伴Mark的叫喚。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因為方才夢境,我尚有些恍惚,以為自己可能不小心睡了很久,但實際上只有十分鐘。
兩年來類似的片段斷斷續續地出現在我的夢裏,好像今天終於連貫並且完整了?那回頭可以向馬醫生交差了。兩年前大病一場后格式化般空白掉的過往二十七年記憶終於全部找回來。
費了數秒的時間晃回神思后,我問Mark是不是快到營區,然而並不是,車子仍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顛簸,兩側的山峰呈鋸齒形,刺入深藍色的天空。
Mark又喊了我,抬手指着另外一個方向。
原來他要我看的是兩山之間的平地,天空被單獨割裂出如藍色絲絨般的一塊,金色的斜陽於彎彎曲曲的路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
確實很美,但對我來講,並算不得驚艷,畢竟比這更漂亮的風景,我已見過太多,以後則還會更多。
不過Mark是今年剛派來駐地的新人,對一切事物抱有好奇,完全能夠理解。我沒掃他的興緻,順手邦他拍了張照片,然後低頭翻看這一趟行程他們的成果。
灰濛濛的天空和殘缺不全的建築構成幽幽的氣氛,彰顯出整座城市遭遇轟炸后的沉重,簡陋的女子醫院裏等待生產的女人擁擠成一團,原本鮮艷的服裝在灰塵了褪成黯淡。
我嘗試從戰爭中捕捉美好,可這總是很難。
問了一下司機,約莫再一個小時能回去。我將相機包塞好,打算繼續眯一會兒,身體忽然被重重甩向左邊,同一時刻耳朵里捕捉到巨大的刮擦聲。
神志恍惚,身體無法動彈,意識朦朧間,我打開門,看到房間裏依稀站着四個人。
背部像火燒一樣,肩膀一陣陣劇痛,我被痛醒。一位正蹲在旁側的護士用裝滿液體的注射器往我的手臂里注射,而我躺在水泥地上,外衣貼在果露的肉上,手上沾滿膿液和血,
我的視線掃到紅十字會的標誌,再掃視周圍的環境,辨認出這裏是一間簡陋的診所。這樣的臨時診所我見多了,只不過一般情況下我是以記者的身份前來,此刻我成了傷患。
我也記起來,當時道路前方落下一枚流彈,司機緊急剎車,結果車輪打滑,車子整輛撞上山壁。畢業后出來兩年,我走南闖北遇到的突發情況不少,但頭一回把自己傷成這副鬼樣子……
左手邊申吟不斷,我勉力偏頭,看到Mark的大腿上一大塊皮膚是被撕下的。還活着啊,還活着就好……
不多時,我和Mark被兩名藍盔抬進車裏。車裏的護士見我的眼睛又有翻白的跡象,俯下身來反覆地詢問我的名字,以防止我昏過去。
我沒回答她,她便一直喊,我很感謝她,但同時也讓我感到很煩,我應了她,卻並非告訴她我的名字,而是想起來找我的相機包,問她我的相機包在哪裏。從某種程度上講,相機包比我的命還重要,想想曾經非洲歷險途中,小姜姐擔心自己出事,特意把內存卡交託給我。
我的腦袋很沉,但我還是堅持到一名藍盔將相機包送來我身邊,我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緊緊摟住,才閉上眼睛。
可我馬上又被護士叫醒,護士遞了個電話到我面前,要我打電話。
打個屁……要交待遺言嗎?季忠棠不得嚇死……許敬不得哭死……
我至今還記得某天早上我突然叫出他們倆名字時,他們喜極而泣的轟動畫面,我承受不起第二次。兩人明明是丁點血緣關係也沒有的半路父子,卻在短暫的時間裏建立起微妙的某些神同步舉動。
然後當年我要出來時機場的作別,氣氛都好似我會死在外面從此與他們天人永隔一般,已經夠晦氣,我還這種時候聯繫他們,豈不作死?
最後我只是報了一位留在營區裏的同事的號碼,護士打通后,邦忙和電話那頭的同事講這邊的情況。這次終於沒人再阻止我睡覺。
這一覺我睡得有點久,期間不是完全沒有意識,但我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燈光和晃動的人影的上半身,具體都有哪些人,我也不清楚,偶爾捕捉進耳朵里的聲音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有法語有阿拉伯語有英文也夾雜粵語和中文。
徹底清醒過來的那天早上,我爬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日曆,距離出事那日已經間隔五天。來不及痛心疾首,因為我後知後覺身體彷彿被扔進洗衣機里絞,哪兒哪兒都疼,注意力就此被剝奪。
正齜牙咧嘴地準備躺回去,病房的門從外面打開,四目相對的剎那,本欲進來的華人男子頓住身形,臉上稍縱即逝一抹做壞事被抓包的尷尬,明顯沒料到我這會兒是醒着的。
很快他調整過來,解釋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這次出事,你爸爸很擔心,但他在國內沒辦法過來,我正好在附近,所以他拜託我來邦忙看一看你。”
“噢……”我恍然點頭,“謝謝啊……”
“不客氣。”他這才走進來,但沒有靠近病床,只停在沙發的位置,問我現在感覺如何。
“挺好的。”我答得簡略,往後面的枕頭輕輕靠。
一時間無話,是故病房裏安靜得略微微妙。
片刻后,他主動告辭:“有什麼需求儘管找我,你休息吧,不打擾你。”
“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我問。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閃動,自我介紹:“免貴姓藺,藺迦漢。”
“噢……”我又一次露出恍然,也介紹,“我是Hellen,有個中文名是‘方頌祺’,不過現在很少人知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小方’。”
“嗯。”他點頭,在三個稱呼中做出選擇,初次見面一般問候,“你好,Hellen。”
我輕勾唇,還給他一個禮貌的笑容,回應:“你好,藺迦漢。”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