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想喝酒

190、想喝酒

從他甩開她的那一下,她非常確定,彼時剛剛得知真相的他,內心崩潰之餘,天平理所當然地傾向馮晚意,而視她為仇人。

她可以理解,所以並未生怨懟。

沈燁徐徐抬起頭:“你不需要道歉……”

“該道歉的人是我……”他輕聲,“我媽她對你做的事情,我前兩天知道了。”

方頌祺想到他前兩天半夜發給她的那封郵件,心中瞭然。

“抱歉,我沒辦法不袒護她。”沈燁的手又在捏礦泉水瓶,只是現在他在嘗試把癟掉的部位捏回原狀,“尤其在我知道,她做這些的真正動機之後。她確實錯了,但她……是我媽。”

“不用這樣說。”地面折射的陽光讓方頌祺感到晃眼,她不禁眯眸,“我從沒妄想要你胳膊肘往外拐。”

沈燁深覺嘲諷。他夾在中間,左右全是鬼,她不妄想他胳膊肘往外拐,在馮松仁面前他反而是吃裏扒外一心向著外人。

吃裏扒外……

他總算明白,馮松仁為什麼氣得拉沈駿出來一起罵。他敬愛的父親和“J。F.”婚外情,他又和“J。F.”的女兒談戀愛,還一心為了“J。F.”的女兒反抗家裏人,在馮松仁眼中不是吃裏扒外是什麼?

出於禮貌,同時也是看在他的面子,方頌祺“關心”了句馮晚意的情況:“你媽媽還好么?”

沈燁默一瞬:“不知道,她還沒醒。”

方頌祺抿唇,未再言語。

兩人就這樣一時又無話。

沈燁手中的礦泉水瓶,凹陷處雖然被他掰回來了,但一點也不平整,痕迹深刻,壓根無法還原。

“我在米國的醫院裏,見到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我姑姑?”

終歸,他還是聯想到了這件事。方頌祺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倖也消失。當然,她此時仍可以選擇撒謊。可,口子既然已經被撕開,她乾脆全部攤開給他看:“不是你姑姑,是我媽。”

沈燁的手不自覺一抖:“那我的眼角膜……”

“是我媽的。”

礦泉水瓶應聲從沈燁手中掉落,剩餘的水從翻倒的瓶口緩緩流出。

方頌祺頓一秒,彎腰傾身將瓶子扶起,放到一旁。

流出的那些水淌至沈燁的鞋底下。

她始終沒抬頭去看沈燁的具體表情,這會兒她也不敢自詡SUKI和月見的心意相通,她一點也猜不准他此時的心情,究竟是會膈應到頭來他用的是自己父親婚外情的女人的眼角膜,還是其他。

她雙手交握在身前,轉眸盯回陽光。陽光已覆蓋她的半個腳面。

她不言語,留夠時間給他去消化,周遭的人聲又讓此時她感到厭煩。

須臾,身旁的人搖搖晃晃站起。

方頌祺這才側頭抬眼看沈燁。

沈燁的側臉是晦暗灰敗的:“我暫時沒有想問的了……”

方頌祺理解為,目前為止的一切,已消耗掉他大量的心力,他的承受能力暫時瀕臨極限。

沈燁說完便背向她離開。

“沈燁。”方頌祺喚住他,“你很幸福。即便你認為你像個傻子一樣被大家隱瞞,你也必須得承認,你很幸福。你的身邊圍繞着一群愛你的人。”

沈燁的身形略略一頓。

方頌祺嘴角微捺:“我以前說過,像你這種在充滿愛和和睦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人,身、上總無形中透露出強大的自信和安全感(第071章)。我知道現在揭開的這件事一定會讓你受傷,無法避免,但我希望,縱使受傷,你也不會受影響,仍舊是那個馮火華。”

沈燁沒有吭聲,繼續拖起腳步。

方頌祺靜靜坐在原位沒動,腦袋空空,這時候又不覺得周遭的人生吵鬧。

乾乾坐了不知多久,藺時年沉着臉出現:“又不接電話。”

還得他問沈燁她在哪裏。

方頌祺朝一旁的空位拍了拍。

藺時年皺眉,但還是遂她的願,坐了下去。

“有點累,”方頌祺靠上來他的肩,明明應該說“借你的肩膀用一會兒”,她偏要說,“給你占會兒便宜。”

藺時年沒拒絕,也不說話。

方頌祺就這麼靠着眯了眼:“藺時年,如果不是因為我媽和沈駿造出的孽,我和沈燁或許會一直談戀愛到結婚。”

“方頌祺,別惹我。”她難道以為他喜歡聽她講這些嗎?

“好吧。”方頌祺嘆氣,替他感到惋惜,“你錯過了一次和我談心的機會。”

“這種心,不談也罷。”藺時年直言。

方頌祺難得被他逗樂,咯咯直笑。

半晌,她又迷迷糊糊問:“許敬手術要多久啊?”

“五六個小時左右。”

“噢……還現在才剛開始。還要很久嘍……”

“實在累就回酒店繼續睡,沒人要求你一定得守在手術室外面。雖然腎臟移植手術難度確實大,但現在大多數醫院已經非常成熟,移植的成功率很高,許敬不會有問題的。”反而是術后康復才最要緊。

“你看你,又像爸爸了。”方頌祺埋汰。

藺時年即刻想推開她的腦袋,抬起手后卻又不忍,最終還是放下。

…………

沈燁坐在病床邊發獃,腦海中不間斷回溯的全是曾經一家三口的美好畫面。

明明一點裂縫也沒有。現在得知真相的他帶着放大鏡去回憶,也找不出裂縫。是他以前的觀察力太差?還是父母確實各自隱瞞得太好?

護士來提醒他吊瓶掛完了,沈燁遲鈍地晃回神,去將枕頭拔掉這一抬眼,才發現馮晚意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掙着無神的雙眼,一瞬不眨注視他。

“媽?怎樣?感覺好多沒有?”沈燁關切。

馮晚意眸中蓄出眼淚,顫聲:“小燁……”

沈燁抽紙巾壓上她的眼角,輕輕擦拭:“我都知道了。”

馮晚意的淚水洶湧,捉住他的手:“對不起小燁,對不起,你不應該知道這些。”

“媽……”沈燁壓下潮濕,“你早該告訴我。”

…………

也不曉得哪來的困意,方頌祺還真就那麼睡著了。不過睡得並不深,所以藺時年剛準備把她抱起來時,她便睜眼,惺忪着問:“我睡了多久?”

“半小時。”藺時年直起身子,收回手臂的時候拍拍她的後腦,再次提議,“先回酒店吧,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來等許敬。”

方頌祺舒展開懶腰,打着呵欠搖搖頭:“我還是想先過去看看。”

藺時年折眉,未及他再提反對意見,方頌祺精神抖擻的起身,蹦蹦跳跳地先行一步,他只能跟上。

後腳到了手術室外,見季忠棠還在,方頌祺轉口就將改編掉藺時年剛勸過她的那些話拿去勸季忠棠,讓季忠棠去休息。

藺時年掃過她那副“嘴臉”,不禁面露嘲諷。

靳秘書瞧着方頌祺和季忠棠相互推託,笑出聲。

最終誰也沒走,都繼續留在手術室外,等到手術結束。

手術是順利的,沒有任何意外,許敬直接被送去ICU病房,暫時不給親屬探視,因為術后的幾天往往是突髮狀況最多的。

雖然清楚這是流程,但眼下事到臨頭,方頌祺切身體會,相較之下,等待手術的過程特踏馬一點都不緊張,現在才開始真正的煎熬。

醫院指派了護士二十四小時監護,病人家屬基本沒有繼續留在醫院的必要,季忠棠和靳秘書準備暫時先回家,臨走前問方頌祺要不要一起:“……你現在既然站出來,不躲了,還是去我那裏比較穩妥,馮家終歸忌憚我。”

“不用了季叔叔。”方頌祺婉拒,“我不認為馮松仁會再對我動手。至少短期內不會。而且,你相信藺老闆的能力,他能護我周全。”——草,最後一句講得她雞皮疙瘩抖一地。

藺時年聞言瞟向她。他聽得出來,她不是真心實意相信她,她只是拉他出來當擋箭牌罷了。

季忠棠沒有勉強她,轉口道:“許敬這裏你放心,我特意叮囑過老么的媽媽,醫生和護士不會有問題。經過上次消息的泄露,醫院在管理上也加強了。”

藺時年補充:“我聘請了三個保鏢,兩個留在醫院守着許敬,另外一個會跟着我們。”

方頌祺:“……”有錢人就是好,能搞這麼大陣仗,她這輩子還沒享受過保鏢跟隨的滋味兒。

轉念思及現在所有的享受都是一筆一筆的債務記在她的賬上,她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那個……其實沒必要這樣。”

她巴不得姓馮的再對她動手,生生的靶子出現了,他不來打她反而失望,她的現身豈不太沒價值?

她的話被藺時年和季忠棠雙雙無視。

送走季忠棠和靳秘書後,方頌祺跟着藺時年多停留了會兒安排保鏢,才準備離開,沒想到會在醫院外面碰到馮松仁。

當然,不止馮松仁,還有何叔、沈燁和馮晚意。

方頌祺沒和馮晚意打上照面,她剛被沈燁送上車。

馮松仁在來醫院接沈燁和馮晚意之前已聽說方頌祺又“活”了,此時見着她並不意外,視線很快從方頌祺身、上挪到一旁的藺時年。

“你到底是誰?”馮松仁質問。

方頌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藺時年從容淡然:“馮董事長,你應該沒有健忘症才對。半個月前你不是還打電話關心我的情況?”

等於彈回去不給馮松仁解答——啊喂,藺老闆,這樣真滴好嗎?不管怎樣鎏城也是馮家的根基更牢固些。

腹誹間,方頌祺的手被藺時年拉起:“走吧。”

旋即被帶着徑直掠過馮松仁。

方頌祺反應過來后,趕緊回頭向馮松仁喊話:“董事長,記得把我的工資和差旅費結算一下!我會去DK正式辦理離職手續的!歡迎您再來找我要‘J。F.’的畫!”

兩人沒回別墅,繼續住醫院旁,藺時年在回到酒店房間后才沉臉和她惱火她對馮松仁的挑釁:“嫌自己的命不夠長是不是?”

“我動不了他,口頭上氣氣他還不行了?讓他因為畫在我手裏而寢食難安心肌梗塞最好直接一命嗚呼豈不妙哉?”方頌祺笑咧咧,連說話的措辭都一改平日的粗鄙,小小地文縐縐一番。

…………

馮松仁自然沒有心肌梗塞,路上也沒着急說話,安安靜靜地將馮晚意帶回家。

沈燁讓傭人張羅點清淡的飯菜給馮晚意,陪馮晚意吃完,等馮晚意入睡后,他才退出馮晚意的卧室。

而卧室門外,何叔在等着他:“表少爺,你去和董事長談一談。”

沈燁不言語,默默循去副樓。

馮松仁正站在他搜羅來的那些“J。F.”的畫作前。

那幾幅畫尚保留着此前被方頌祺劃開的毀壞庄,馮松仁並未再讓何叔送去修復。

沈燁掃過一眼:“外公。”

“你媽媽怎樣了?”

“剛睡下。”

爺孫倆隨即短暫無聲。

打破無聲的依舊是馮松仁:“都知道些什麼了?”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也該清醒過來,你有多傷害你母親了?”馮松仁回過身,“‘不知者無罪’也沒辦法給你拿來當借口!”

沈燁低垂眼帘:“我沒打算給自己找理由找借口。”

“所以呢?你現在還想袒護小方嗎?”

沈燁:“我袒護的從來就不是她,是道理。”

“道理?”馮松仁問,“小方還有什麼道理?她今天剛打了你母親!”

沈燁默了默,反問:“和我爸婚外情的人是她媽媽,不是小方。外公你把小方弄去非洲要她的命,難道就有道理嗎?就算現在面對的是小方的媽媽,你也不能這樣做。”

話音未落,沈燁頭一歪,左腮幫連同左邊耳朵那一塊驟然劇痛。

是馮松仁一手臂打了過來。

沈燁穩着沒動彈,耳朵里的轟鳴讓馮松仁的暴怒顯得有些遙遠:“你媽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東西?!枉費她這麼多年一心為你!你骨子裏還是和你爸一樣!被外面的女人迷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爸,你不要怪他了。”馮晚意的聲音倏爾傳出。

“媽。”沈燁轉身,“你不是已經睡了?”

原本守在外面的何為自己沒能攔住馮晚意麵露歉意。

馮晚意已走來沈燁跟前,心疼地摸上沈燁的耳朵:“小燁,你先回去,媽和外公說會兒話。”

沈燁猶豫。

馮晚意扭頭交待何叔帶他離開。

馮松仁朝何叔微微點頭。

何叔會意,喚沈燁:“表少爺,我們去休息吧。”

馮晚意握了握沈燁的手,柔聲安撫:“去吧小燁,媽沒事,等下也會去休息的。”

沈燁心思轉動,看了眼馮松仁,隨後應允下,跟着何叔出去。

只剩下他們父女倆后,馮松仁問:“你什麼時候知道阿駿出軌的?”

馮晚意眼神幽遠,坦白:“爸,女人的心思最敏感,當年是我故意設計二嫂發現,才有二嫂去告訴你。”

“你……”終歸,馮松仁對自己這個女兒想氣也起不起來,“你連我也算計?”

“對不起,爸……”馮晚意閉了閉眼,哽咽,“阿駿是我自己當年執意要嫁的人,我沒辦法在你面前丟掉我的驕傲,寧願你以為我傻乎乎地毫不知情,寧願你看我每天依舊沉浸在小家庭的幸福里。否則面對小燁的時候,我也沒辦法保證自己不會崩潰。”

“你怎麼那麼傻?爸又不會笑話你?”馮松仁走近她,痛心地攬她入懷,“苦的都是你自己啊!”

闌珊淚水打濕面龐,馮晚意低聲啜泣,壓抑多年的情緒徹底開了閘門,一股腦泄出。

越過馮松仁的肩膀,她掃過那幾幅被劃破的畫,最後將視線定在《夢中繆斯》的臨摹作上:“爸,如果你想找的是那一幅……”

馮松仁一愣:“你手裏有‘J。F.’的畫?”

…………

藺時年忙着交待魏必辦事,酒店洗髮水和沐浴露的香氣忽而襲入鼻間,他扭頭,看到剛洗完澡的方頌祺走出來,蹲身在minibar前搗弄,發現她取出的啤酒,話也來不及和魏必講完,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奪走:“你又耍什麼瘋?”

“要看我瘋你也得先讓我喝上兩口。”方頌祺辯駁,“我數得好好的!今天過了忌口的期限!許敬順利手術,很值得開瓶酒慶祝,我沒找服務員點威士忌已經很克制了好不好?”

藺時年提醒她:“期限只是醫生當時拗不過你的追問大概先給出的一個時間範圍。究竟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忌口,得等去醫生那裏複查你嗓子的恢復狀況再確定。”

“那肯定更加沒問題了,我嗓子現在好得不得了~!”為了驗證自己的話,方頌祺“咪咪咪嘛嘛嘛”地一通叫嚷。

藺時年:“……”

方頌祺使點巧勁,折了他的手臂,迅速搶回啤酒,飛奔進卧室鎖上門。

“方頌祺!”藺時年在外面重重叩門,“沒和你開玩笑!你自己的聲音現在是不是還啞着你沒個數嗎?!”

方頌祺猶豫一瞬,手指的動作快過腦子,已打開拉環。

不料,罐頭裏的啤酒冒着白泡泡噴她一臉。

她懵了一瞬,恍然記起來,剛剛在和藺時年搶奪的過程中,瓶身遭到過搖晃。

馬勒戈壁!要知道以前她可是拿這招去戲弄別人,比如季老么就着過她的道,踏馬地今兒她陰溝裏翻船,是老天爺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嗓子還沒痊癒嗎?

藺時年正惱火,本以為不會有動靜的房門卻在這時突然打開。然未及他反應,啤酒已潑了他一臉。

方頌祺靠着門沖他皮笑肉不笑:“你也有份,不能我一個人遭罪。”

“你——”她的惡劣程度,藺時年已無法找出貼切的新詞來形容。

方頌祺將易拉罐拋了個投籃,收斂表情重新尋去minibar。

這回她拿的是礦泉水,掠過藺時年面前時特意往他眼睛前晃了晃,然後翻着白眼爬到飄窗上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欣賞月色,將不能喝酒的“憂傷”背影留給他。

藺時年頓時分不清楚究竟是火氣多一點還是好笑多一點。

方頌祺是真憂傷,發現今晚並沒有月色可欣賞后更憂傷,由仰望改為俯瞰。

醫院旁邊這酒店不怎麼上檔次,她現在所住的這房間樓層並不高,面對的是酒店後面的街道,這個時間點盡入眼中的只剩下還亮着的美甲、去痔和煙酒店的招牌,是城市角落裏的另外一種廉價的繁華。

吹風機突然響在她的頭頂,緊接着烘烘的熱氣就對着她腦袋工作,同時一雙手伸來撥她頭髮。

方頌祺沒動彈,任由藺時年擺弄,心裏憋着的氣攢到最後他關掉吹風機的時候她爆發:“你故意的吧?!把我的頭髮吹成茅草窩!赫本的味道全沒了!”

她都從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樣子了,一根根絲兒全部往上炸!

藺時年象徵性地邦她壓了壓。

當然,沒壓住。

藺時年便沒繼續壓,無事發生一般轉身要走。

方頌祺哪裏能放過他?一把跳到他的背上,往他耳朵上咬。

她的咬不可能是輕的,藺時年嘶聲,走到床邊想把她從背上捋下去。

她猴子似的手腳並用箍得他非常牢。

藺時年不客氣了,仰面躺床上,將她壓倒:“鬆開!”

“我想喝酒。”方頌祺還是沒忍下這個念頭,又提出來。就是很想很想喝。可能犯了毒癮的人大概也就她現在的渾身發癢的瘋癲樣。

藺時年聽言反而不動了,側頭往後看:“那你繼續咬。能咬下來算你本事。”

“你的耳朵又不是酒。”因為被他壓得有點chuan不過氣,方頌祺推了他一把。

藺時年要起來,卻又被方頌祺拉住。

“你去喝。”她與他打商量,“我看着你喝。”

“……”藺時年語塞一瞬,道,“明天帶你去醫生那兒。”

方頌祺喪氣,烙餅似的翻了個面,趴進被子裏:“你還是帶我去看精神科吧……我覺得我可能狂躁症又發作了……”

藺時年在床邊坐下:“我讓魏必把你的電腦帶來,你找點其實事情做,就不會總念着許敬。”

被他猜中心思,方頌祺也難受,嗤聲否認:“誰告訴你我念着許敬了?”

藺時年抿唇。她揣着的,也就那麼點事。

起身,他走出去minibar拿剩下的一聽瓶酒。折返時擱桌上的手機震響,他順便過去接。

打來的人是沈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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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我愛你,沒入塵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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