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篤定
人的情感，是靠時間來組合，在少女最懷春的時間裏，顧相思日夜想着宋南城——宋南城那時便是榕城他們那個圈子裏姿容最出色的公子哥，少女為他懷春再正常不過。而顧相思恰恰不過只是這一堆少女中的一個。
時間積壓的情感，變幻成人最賴以生存的空氣般，漂浮在人的周圍。
這份感覺里，這份單戀里，顧相思幾乎快要成魔。
年少不知情愛，少女只是漸漸放開了自己，開始慢慢地再走近男孩。
她發現，只要她肆意張揚地出現在哪個地方的時候，他的目光便會追隨而來。
於是，她努力強迫把自己的性格更開的外放，原本那個自卑敏感的孤兒院少女，因為這份感情，而變得越來越勇敢，也好在她有了一真正疼愛她的養父母，他們也給了她莫大的勇氣，給了她可以去勇敢的勇氣。
顧相思後來成了榕城的名媛，肆意遊走在每一個公子哥的聚會間，而之後她知道，她只是為了能讓她心裏的那個人，能在她這般張揚的時候，目光能夠追隨着她。
還好，她能夠成功的。
宋南城時不時地，會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還時常若有所思般的模樣。
而他的若有所思是因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學校里，他對她的漠視，對她的所有的那些不耐煩，到如今也發現，原來這個女孩，也可以是這樣美麗的。
而顧相思勇敢起來后的最大的好處就是，她雖然心裏一直有着宋南城，但是在青春里，她好像也不單單隻有感情了。
在少女最懷春的時候，她還有朋友，有親情，有友情，她還有她賴以驕傲的學業，她變得勇敢之後，竟然開始慢慢跳出了那個有宋南城的圈。
她變得溫柔，變得和善，在聚會上時，能夠溫柔地和朋友交談，然後感受到宋南城的視線時，她也回一個溫柔的視線。
人生彷彿，好像不只是有愛情。
她還有很多很多，這些很多很多，讓她也變成了一個更好的女孩。
於是曾經的那些過往，那場意外，都漸漸淡忘在心裏，不必再提起，那場意外里，她遇到了一個小哥哥，給了她安慰和保護，此後的歲月里，她因為那場意外，生出的不再是恐懼，而是勇氣。
當然能和宋南城結婚，顧相思心裏還是充滿了感激。
至於結婚那天，宋南城就給予她的憤怒，結婚以後，宋南城給予她的傷害，都不在她的預料範圍內。
她給了他三年時間，三年啊，如果三年後，他還是不愛的話，那就離吧。她放他自由，畢竟，她的心裏，也只是想要他幸福。
如今三年未到，顧相思先走了一步。
宋南城想起那些歲月里，顧相思的樣子。他們從少年走到成年。顧相思變得越來越美，越來越靚麗。
她有最好的家庭，愛她的父母，疼她的哥哥，原本也該有很好的婚姻，有愛她的丈夫，還會有自己可愛的孩子……
一切都因為，嫁給了他，而變得全然不同。
沒了生存的機會，壞了嗓子，肚子也被插上一刀，為了生孩子，難產而去。
宋南城跪在棺材旁邊，頭抵在棺材上，耳邊還是顧相思的巧笑倩兮，眼前佳人卻已逝去。
這個男人，終於哭得不能自已。
他錯過了顧相思，錯過了悠悠。
一切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的愚昧。
在學校里時，他的視線，就常常被她牽絆，他怎麼可能能對她漠視呢？
緣，早在兩人相遇的那場意外里，牽下來了。
可是他漠視了。
他漠視了她的感情，也毀了悠悠。
“宋無憂以後沒有母親，他會過一個很艱難的童年，相思，你不應該走，你該醒過來。”宋無憂是顧相思生下的那個孩子的名字。
無憂，無憂，此生再無憂患。
也是那個女孩，“悠悠”的諧音。
“相思，你不醒過來，這以後的日子，我們，怎麼過呢？”
他細想了下，他大概無法再娶妻了。也許不是對顧相思愛得多深沉——愛，到底是什麼？
他怎麼懂？
他的父母從未告訴過他。
愛就是怨懟，是仇恨，是相互的憎惡，是父親對母親的毆打，是母親對父親毆打的劇烈反擊。
而他和顧相思這麼多年相伴的感情，他都無法定義或者知道，那就是顧相思的愛。
他不懂的。
不明白。
顧相思如今也死了。
他更不知道了。
所以他不愛顧相思的。
他只是，大概，此生，再愛不上其它任何的一個女人了。
他的人生里，出現了一個顧相思，有了那個小女孩悠悠，其它女人，都變成了沒有顏色的存在。
他很篤定這一點。
也許不愛顧相思。
但是也不會再愛上其它人。
那一天的場景後來演變成宋顧兩邊的毆打。
這毆打里，宋南城彎下腰，要把顧相思從棺材裏抱出來。
然而後腦勺上挨了重重一棍棒，他跪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瞬間，男人的一腳狠狠踢在他的臉上。
“宋南城，你就是死，也再得不到一點思思的東西。她的一分一厘你都別想擁有，孩子你就等着我們和你打官司吧，那是思思唯一的骨血，我們會奪回來！一點不會留給你！”
宋南城躺在地面上，雨水沖刷着他的額頭，額頭上，鮮血像河流一般地流淌下來，他卻睜着眼睛，一直凝視着天空，哪怕雨水打入他的眼睛裏，他也不曾眨一下眼睛，直到最後，他被拖上了救護車，徹底失去了意識。
……
宋顧兩家關於宋無憂的撫養權開始曠日持久的官司戰。
顧相思被葬入了墓地，下棺合墓。這個女人，和這個世界最後的相連，被最後隔絕。
顧相思，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毀滅，不復存在。
那之後，宋南城大病了一場。
一個鮮少生病的人，突然入病，就彷彿病來如山倒。
宋南城在醫院昏睡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之後出來，宋無憂的撫養權官司已經敲定，法院對顧家出示曾經宋家如何對待顧相思的情況的事情進行了審定。最後判定宋南城不具有撫養條件，孩子交由顧家撫養。
三個月後，顧家把宋無憂帶回了顧家。而宋南城在一次意外里，醉酒駕駛車子撞上高架橋橋欄，他的雙腿被廢，成了個殘疾人。
原來還打算上訴索取宋無憂的撫養權，他所面臨的情況，讓他再不具備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