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第2章(10)
“那麼,你是不是不想去啊?”“在證人席上接受各種詢問,想想那種情景也覺得很不舒服。”“是呀。”“還是……不去的好。”“的確如此啊。”“無論是誰,即使什麼都不問,各種情景總能反反覆復想起來,都是相同的。”武上刑警目光朝下看着自己的胖肚子。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現在的談話怎麼會進入這麼艱難的話題,問題好像都出在他的肚子上似的。“對不起,我凈說些沒用的話。”真一說。武上把他那粗大的手揮了揮。“我也是,嘴笨得很。”看着武上的這張剛強的但有點兒不端正的大臉龐,如果換個場合,真一也許真想向他訴訴苦。“怎麼說呢,我家的那個案子,從第一次公審之後就沒再開庭,我想暫時還不會開庭吧。”“為什麼呀?”“在是不是將三人一起公審的問題上還有爭議,那邊還希望做精神鑒定,現在正在做着呢,所以不會很快。”武上睜大了眼。“你是說三人一起?”“是啊,三人一起。”“真可怕啊。那個主犯……叫通口吧?那個傢伙。”真一眼前浮現出那個“大叔”般年紀的主犯的臉,他已經沒有了流眼淚的衝動,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針刺般的痛。“是的,是叫通口。”“誰看見他都會認為他精神正常的。”“對於鑒定,似乎也有爭議。”武上用力拍着腦門,生氣地直喘粗氣。“那伙人是怎麼說的?是想說他精神失常嗎?”“聽說是精神障礙。”“計劃犯罪,哪來的什麼精神障礙呀?”真一沒說話,無奈地笑了笑。正確地說,是做了一個看上去是笑臉的表情。“哎,真一君。”武上刑警鄭重其事地對真一說道,“你家的案子的確是個殘酷的事情。可你作為受害者,對剛才說的這些情況應該有主見,是不是?”真一點點頭。“你沒什麼錯。”刑警說,“你什麼責任也沒有。這一點你可得牢牢記住。”負責案子的葛西等人也都這樣說過。看到真一點了點頭,武上刑警朝會議室的方向走去,真一跟在他的後頭。簡直就像是被帶來的犯人,眼睛只看着自己的腳面。經過坂木刑警利落地交涉,沒費什麼事,義男和真智子就進到墨東警察署三層的一間小房間裏。房間好像是專為做談話室而造的,室內有桌子和沙發,緊靠牆擺着一個舊的頻道式的電視。旁邊的小抽屜上放着內線電話機。義男一行坐了下來。“請稍等一會兒。”坂木說了一句,走出屋去。出去時,從真智子的手提包里取出了鞠子的小梳子。屋裏只剩下義男和真智子兩個人。真智子坐在扶手椅上,身體稍稍前傾,用獃滯的目光看着地面。幾乎和在車裏時的姿勢一模一樣。這裏是墨東警察署,她知不知道呀。義男擔心地問道:“真智子,不要緊吧?”真智子沒有反應。半張着乾乾的嘴唇,看着地板上的一個點。不該帶她來,義男開始有點兒後悔了,自從真智子懷疑在大川公園發現的手就是鞠子的手,從那時起真智子的思維就脫離了現實,完全陷入了充滿虛妄和恐怖的想像之中。這樣,如果那隻手被確認不是鞠子的,真智子恐怕也很難回到原來的狀態了。樓的三層和進進出出人聲嘈雜的一二層不同,顯得很安靜。在上樓時,曾經走過好幾個關着的門。這一層大概是不讓外部人員隨便進出的。可能是坂木為了讓義男他們安心而特意安排的吧。靜靜地坐在那兒,身邊真智子的不規則的呼吸聲聽得很清楚。那聲音聽起來又淺又急,就像發高燒的幼兒發出的呼吸聲。紅紅的臉,閉着眼睛,橫躺着的孩子——義男的思緒把他拉回到很久以前。是的,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義男想起來了。那是真智子四歲的時候,1955年前後——義男的有馬豆腐店剛開張還不到半年。真智子夜裏發高燒,抱着她去看病,診斷結果是患了肺炎。自己對俊子大聲斥責,弄得俊子直掉眼淚。如今,俊子已經去世八年了。義男想到,老婆如果活着,這個時候還多少能幫幫真智子。不過,從俊子的角度考慮,雖然她先走了,可是她卻不用經受外孫女身遭兇險這樣可怕的痛苦了,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突然,真智子哭出聲來。義男看見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怎麼這麼長時間呀?父親。”義男沒出聲,二十多年前,女兒出嫁的時候和現在一樣,自己的手和女兒緊緊握在一起。真智子如今確實又在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兩人就這麼等着。大約過了一小時,坂木腳步急促地返了回來。他一走進房間,真智子就鬆開了義男的手,像看到救星似的,抬起身子。“怎麼樣了?”“還正在研究着呢,現在還沒法下結論。”坂木滿頭是汗地說。“要得出明確的結果還得需要多少時間呀?”義男問。看來得和真智子解釋一下,先一起回家去吧。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