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契約
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吃個燒烤,卻吃成了燒烤店的員工。所以說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是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
我叫蔡必貴,今年二十八歲,本來是個很有前途的遊戲策劃;兩年前,不知道給誰下了蠱,腦子一熱,辭職去寫網文。也多虧了這次辭職,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人天生就適合寫小說,上班是在浪費他的才華;很明顯,我不屬於這種人。
我寫的類型是東方奇幻,寫得非常用心,成績卻不太理想,半死不活地拖着,終於在上個月草草完結了。我算了一筆賬,這兩年的收入全加起來,還沒有以前工資的五分之一。
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但存款卻堅持不住了。我又算了一筆賬,按照目前的情況,用不了半年,我就要沒錢交房租了。如果連人帶狗一起被房東趕走,流落街頭,旺柴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肯定會自己跑掉。
所以我決定,給自己最後三個月時間,開本新書;能火當然好,要是撲街了,我就開始投簡歷,找工作。
那麼,問題來了,這一本新書,該寫什麼呢?
我閉門在家三天(說得像以前就有外出一樣),冥思苦想,厚厚的草稿本都塗寫了一半,還是沒有半點頭緒。人太過糾結於一件事情,精神容易出問題,為了我的身心健康着想,我決定還是出去浪一下,喝點小酒,吃個燒烤,找人發發牢騷。
一般來說,一個人淪落到去寫網絡小說,肯定沒多少朋友。願聽我發牢騷的人很有限,嘉嘉是其中的首選。這哥們是我大學同學,畢業後去了家國際4A廣告公司,現在已經是文案總監。
估計嘉嘉最近有什麼好事,我一說吃燒烤,他不光馬上答應,還說由他來請。既然他興緻那麼高,吃普通燒烤怎麼行呢,當然挑最貴的。我打開手機上的點評APP,方圓十公里以內的燒烤店,按照人均往下排序。第一家——楚記燒烤,就你了。
我跟嘉嘉約好晚上九點,反正我沒什麼正經事做,所以還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嘉嘉卻打電話來,說是臨時要跟美國總公司視頻會議,讓我先點先吃。我當然不跟他客氣,照着菜單上最貴的點,什麼炭燒生蚝、奪命肥腸、黯然羊排,還有小李飛蝦,啤酒要的是福佳白,總之都先來半打。
一個人吃燒烤還是挺悶的,我掏出手機,開始玩王者農藥。按理來說,上帝是公平的,一個人單身三年,寫小說撲街,朋友又少,還被自家狗嫌棄,那玩遊戲總該有點天賦吧。可是實際上,我技術堪比小學生,順風浪逆風投,專業坑隊友,時不時就被舉報“消極遊戲”。所以呢,世界就是有我這樣的人,幹什麼都不行,做什麼都墊底,你說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不過今晚有點奇怪,可能是生蚝能壯陽,連帶着我手指也勃起了,竟然凱瑞隊友打了個碾壓局。對面水晶被打爆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誇獎:“哎喲不錯哦。”
我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是個顏值很高的小姐姐,短頭髮,高鼻子,大概二十四五歲。自從辭職以來,我跟異性接觸的次數呈斷崖式下跌,像這樣好看的小姐姐,更是三個月難得見一次。我嘿嘿一笑,謙虛道:“一般啦,這盤發揮得不好。”
小姐姐似乎看出我在裝:“哎喲,很謙虛嘛。”
我的撩妹智商難得在線一次,借勢問道:“你也有在玩?”
她嗯了一聲:“對呀,可惜玩得好差,經常被隊友嫌棄。”
我露出一個老司機的微笑:“有機會帶你上分。”
一般來說,這時候雙方就應該交換微信號,方便以後一起擼,不,一起玩遊戲了。可是好死不死的,我那坑貨隊友,竟然在這一分鐘到達了戰場。嘉嘉急急忙忙地在我對面坐下,抱歉道:“不好意思,遲到了。”
小姐姐笑了一下:“你朋友來了啊,那你們先聊。”
說完這句,她轉身朝着不遠的另一張桌走去。那張桌圍坐着四五個男女,全員顏值在線,打扮新潮,不知道是不是淘寶模特什麼的。
嘉嘉往嘴裏塞了兩串肥腸:“晚飯都沒吃,餓死我了。對了老蔡,你說最近在煩什麼?”
我嘆了口氣:“煩我下半生的幸福啊,剛特么斷送在你手上了。”
嘉嘉滿頭的黑人問號:“什麼鬼?”
我拿起一瓶福佳白,瓶口指着剛才那小姐姐。
嘉嘉這才明白過來:“就她啊?你等會坐過去喝兩杯酒,再找她要聯繫方式,不就行了嗎?”
我搖搖頭,喝了口啤酒:“算了吧。”
臉皮薄是我的又一個缺點,如果“無謂的自尊”這種東西能賣錢的話,我應該過得很富裕。
嘉嘉罵道:“真沒卵用啊,活該你當單身狗。對了,跟你說一件事,我剛升職了。”
接下來嘉嘉告訴我,原來他剛被老闆提拔了,從文案總監升到公司副總,年薪也漲了40%,所以才請我吃燒烤慶祝。是不是每個混得不好的男人,都有一個混得特別好的哥們,以此來驗證辯證唯物主義的正確性?
第一輪啤酒是慶祝嘉嘉的成功,第二輪則是安慰我的失敗。我把目前的困境和盤托出,包括舊小說沒人看,新小說不知道寫什麼,存款快用光了,養的柴犬最近發情,老是抱我大腿做不可描述的動作……
很快,一打啤酒喝完了,嘉嘉剛想再點,服務員小哥卻已經拿着瓶酒,放到我們桌上:“先生,你們的威士忌,現在開嗎?”
嘉嘉嚇了一跳:“老蔡,你點的?今晚是我請沒錯,宰那麼狠就不合適了吧?”
我一頭霧水:“我沒點啊,這是什麼威士忌?傑克丹尼?”
嘉嘉罵了一句:“傑你妹啊。”
他指着酒瓶上的標籤說:“你看,這上面寫着山崎,是日本產的單一麥芽威士忌,跟那些調和型的可不一樣。卧槽,這特么還是18年的,外面賣一瓶要三四千,這在店裏不得要個五六千啊?”
我吸了一口冷氣,五六千?夠我跟旺柴兩個月伙食費了。
這別是家黑店吧?
我讓小哥趕緊把酒退了,他卻笑着說:“不好意思,怪我沒說清楚,這瓶酒是我們老闆,楚爺,請你喝的,不收錢。”
還有這樣的好事?我朝嘉嘉投去了敬佩的目光,這傢伙果然交遊廣闊,吃個燒烤都有人送酒……
不對,服務員小哥是朝着我看的。
我睜大了眼睛:“哈?請我?你們這家店老闆,那個誰,楚爺?我根本不認識啊。”
剛才看我玩遊戲的小姐姐,這時候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的位置上,嘻嘻笑道:“現在不就認識了?”
我看見小姐姐主動坐過來,比拿了五殺還興奮,不過腦子卻有點轉不過來:“認識?對啊,我們認識了,可楚爺是誰?”
還是嘉嘉反應快:“妹子,你是這裏的老闆?你叫楚爺?”
小姐姐點了點頭:“對呀,我就是楚爺,楚爺就是我。這家店是我開的,所以就叫楚記燒烤。一目了然嘛,對不對?”
楚——爺?
我打量着眼前的小姐姐,雖然她一頭短髮乾淨利落,談吐大方,白色短袖跟破洞牛仔褲也稍顯中性,但是身材嬌小、腰肢柔軟、皮膚白皙,總而言之還是標準的軟妹。明明是個嬌俏的妹子,卻叫這麼一個男性化、江湖氣的名字,確實反差有點大。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就好像玩王者農藥,開口閉口老子、滾粗的,有大概率是可愛的萌妹;反而那些愛用顏文字,張口萌萌噠,閉口嚶嚶嚶的,可能是摳腳大漢。
小姐姐,不,楚爺拿過那瓶酒,爽朗地說:“放心啦,我不會坑你們的。”
她熟練地撕掉封蓋,拔出軟木塞,頓時一股酒香飄散出來。
楚爺往桌上的三個杯子裏倒酒,嘻嘻笑道:“這瓶山崎18,2009年裝瓶的,算起來跟我同歲呢。”
我心算了一下,2009年就是八年前,18加8等於26,26歲,跟我第一眼猜的差不多。不過挺奇怪的,她比我還要小兩歲,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成熟。
這時候,楚爺舉起其中一個杯子:“來,第一次見,幹了。”
我跟嘉嘉交換了下眼神,他動作比我還快,也站起身來,抄起一杯酒:“干!謝謝楚爺!”
我也不甘示弱,端起最後一杯酒,三個人碰了下杯:“干!”
不愧是陳年的好酒,初入口稍有些辛辣,過後卻有複雜的香味散發開來,縈繞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嘉嘉坐了下來,咂吧着嘴:“好酒,好酒。”
楚爺笑了一下:“喜歡就好。”
我本來想算下一瓶五千塊的酒,我剛才喝的這口值多少錢,卻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對了,楚爺為什麼要請我喝酒?”
總不會因為我答應帶她玩遊戲吧?要真是這樣,那性價比就太低了。如果在淘寶上找陪練,全程躺贏,從青銅一路帶到王者,大不了一兩千塊,還沒半瓶酒貴。
楚爺微笑着看我:“因為我是你粉絲呀。”
我愣了一下:“粉絲?你是說……”
我剛結束的那本東方奇幻小說,粉絲少得可憐,留言不是催更就是罵我寫得爛,更重要的是——讀者全跟我一樣是死宅,從來沒出現過女粉絲,更別提像楚爺這麼漂亮的了。
楚爺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剛在那邊聽到你們講話了,不過……你是蔡必貴,對不對?”
我摸了摸腦袋,有點不好意思:“是我。”
楚爺接著說:“《天地勿用》是你寫的,對不對?”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嘉嘉搶答道:“對對對,就是老蔡寫的!”
他又轉過來罵我:“還說你寫的沒人看,啊?這麼美的女粉絲!就在這!要不這樣,老蔡你教我寫小說吧,我也想要女粉絲啊。”
我嘿嘿傻笑着,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天、地、勿、用,那麼拗口的名字她都說對了,看來是真的有在看我小說。按照我網文那可憐的點擊量,估計整個深圳不會超過100個讀者。沒想到,今晚竟然被我遇見了一個,可以說是相當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這個粉絲還那麼漂亮,還請我們喝那麼好的酒。此時此刻,我的虛榮心簡直滿足到溢出,過去兩年再怎麼辛苦,全都沒有白瞎。
楚爺又跟我碰了一下杯:“我很少在網上看小說,老蔡——我也叫你老蔡吧,你寫得真好,不過……”
我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不過爛尾了。”
楚爺笑了一下:“爛尾倒說不上,就是結局有點倉促,可惜了。老蔡,我有個感覺,結尾你不是寫不好,所以為什麼……”
我苦笑了一下,老實交待道:“因為賺不到錢啊,訂閱太少了,這個類型也很難出版或者賣影視版權。”
楚爺若有所思道:“是這樣。”
她又跟我碰了下杯:“那接下來呢,準備寫什麼?”
我喝了口威士忌,感覺已經有些暈了:“還、還沒想好呢。”
嘉嘉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慢悠悠地說:“老蔡有點打退堂鼓,怕寫小說這條路走不通,想回去上班呢。我覺得現在放棄太可惜了,不如再堅持下,不要心急。”
我咧了下嘴角,沒有說話。像嘉嘉這樣,那麼年輕就當了副總,年薪三四十萬,家裏把房子都買好了,女朋友還是海關公務員——當然可以不心急。
認真來說,他跟我已經處在不同的社會階級,看問題的角度當然不一樣。
沒想到,嘉嘉把酒一飲而盡,身體前傾,語速加快道:“老蔡,你就放手去寫吧,寫個一年半載,萬一還是不行,直接到我這上班就好。只要你不嫌大材小用了哈。還有……”
他用手指撓了撓臉,更急促地說:“還有,如果你手頭緊,我給你預支半年工資嘛。”
什麼鬼預支工資?我愣了一下,等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心頭一熱。他這幾句話說得很繞,其實要表達的意思是,沒錢就找他借——畢竟認識那麼多年,他知道我就算餓死街頭,也開不了口向別人借錢。更何況還有個剛認識的妹子在,所以他更不會提“借”字,以免戳傷我脆弱的自尊心。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空氣突然有些安靜,是楚爺打破了沉默,她笑道:“我看出來了,你們是真愛啊。”
她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不過嘛,我有更好的方案,可以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我和嘉嘉異口同聲:“是什麼?”
一瓶山崎18竟然就喝完了,楚爺把剛才那小哥叫過來,讓他拿一瓶格蘭花格25年。雖然我完全不懂,但從酒一拿上來,嘉嘉就忙着拍照的樣子看,這肯定也是一瓶好酒。
等酒杯里又加入了金黃色的液體,楚爺這才抬起頭來,看着我的臉:“老蔡,你現在頭疼的有兩件事,第一,是不知道新小說該寫什麼,對吧?”
我點了點頭:“沒錯,是這樣。”
楚爺饒有興緻地端詳着我:“第二呢,你缺乏一個穩定的經濟來源,怕寫着寫着就沒飯吃啦。”
嘉嘉在旁邊添油加醋:“真是想太多,現在這社會,還能餓死不成。”
楚爺帥氣地打了個響指:“好了,我的解決方案來了——老蔡,你來替我寫故事吧。”
我不禁有些撓頭:“哈?”
楚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吶,我先幫你把第二個問題解決了,我們簽個合同,你每個月固定拿工資,具體金額我們再商量,總之不比他給的低。”
楚爺指着嘉嘉,他哈哈笑道:“那我要幫老蔡哄抬下物價。”
天上突然掉下一份工作,我當然很開心,但還是沒弄明白:“呃,拿工資我懂,但我要做什麼呢?”
楚爺假裝生氣道:“你呀,不認真聽,我再說一次,你的工作內容的就是——替、我、寫、故、事,這下清楚了嗎?
我繼續撓頭:“嗯,清楚了,可是……”
嘉嘉忍不住插嘴道:“可是到底寫什麼呢?”
該不會是寫她的自傳,或者跟男朋友的戀愛史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筆錢我還真的沒本事掙。
楚爺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們現在在哪?”
我皺着眉頭:“呃,車公廟,福田,深圳……”
嘉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別是個傻子吧,很明顯,我們在楚記燒烤啊。”
楚爺笑了一下,娓娓道來:“嘉嘉說得沒錯,楚記燒烤,這家店開張三年了,每天晚上八點營業到凌晨三點,風雨無阻。你們看看周圍,來店裏吃燒烤的,什麼人都有。像我剛才那桌,是北京的演員小朋友,過來拍戲。”
我點了點頭,難怪,這群“小朋友”顏值都那麼高。不過楚爺跟他們在一起,還真是毫不遜色,畫風非常協調。
楚爺接着往下說:“三年裏我見了無數的人,有大吵大鬧的,有一言不發的,有滴酒不沾的,有點了瓶威士忌自己喝完的,有一大群人的,也有自己來的。每當到了夜深人靜,只剩下三兩桌時,我就會挑有趣的客人,一般是獨自一人的,坐下來跟他聊天。就這樣,三年裏我認識了不少人,聽了很多故事……”
嘉嘉忍不住問:“怎樣的故事?”
楚爺輕輕一笑:“小清新,重口味都有,我猜你們更喜歡重口味的。看起來很普通的客人,他們經歷過的事,說出來,分分鐘嚇得你睡不着覺哦。”
我對此持懷疑態度:“這麼誇張?”
楚爺看着我的眼睛,真誠地說:“真的,就這麼誇張。”
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種魔力,我作為一個專業編故事的人,此刻卻相信她說的全都是真的;不僅如此,那些客人講給她聽的,也全都是真的。畢竟我們平時看見的世界,只不過是些表象;而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暗流涌動,漩渦密佈,充滿危險,也充滿神秘感。
就像楚爺深不可測的眼睛。
嘉嘉這時候總結道:“我聽明白了,楚爺要口述這些故事,老蔡來筆錄,用小說的形式寫出來,對吧?”
楚爺搖了搖頭:“不對,不是我來講,不然就太平淡了。我打算找回三年裏最有趣的客人,每周三晚上十點,準時來楚記燒烤,把他們詭異的故事,親口講給老蔡聽。老蔡記錄下來,寫成故事之後,你有個微信公眾號對吧,就發在上面好了。”
我若有所思地說:“由本人來講當然更好,更原汁原味,有更多細節,我也能從他們講故事的語調、姿勢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只不過,這些人你都能聯繫上?他們都願意來嗎?”
楚爺嘿嘿一笑:“這個就不用你操心啦。”
我還想說什麼,嘉嘉催促道:“老蔡別猶豫了,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吧。以後每周三我都陪你來,一起吃燒烤,聽故事……”
楚爺卻笑嘻嘻地打斷:“不好意思嘉嘉,你可以來吃燒烤,但是不能聽故事。為了照顧客人的私隱,他們講故事的時候,只能有老蔡一個人在場。我會交代好店員,每周三把那邊包廂留出來,作為私密聊天的場所。”
她再次看着我的眼睛:“老蔡,你覺得呢,這樣的故事會有人看嗎?”
我認真地想了一下:“應該會有吧,陌生人講的詭異故事,還有特別的料理,這個題材就像,呃,深夜食堂,不對,更像新社會的聊齋志異。現在人活得那麼累,就喜歡這種新鮮刺激,篇幅又短的故事。應該會有人看吧……”
嘉嘉不滿地打斷道:“什麼應該有人看,是一定,一定會火!”
楚爺開心地鼓掌:“太棒了!火不火再說,能找到喜歡的作者,來寫我喜歡的故事,已經足夠棒了!”
她把瓶子裏剩下的威士忌,平分到三個酒杯里:“為了我們的合作,乾杯!”
嘉嘉也舉起杯子:“老蔡,恭喜你時來運轉,我算是你們的見證人,來,干……”
我卻伸出手來,阻止道:“楚爺,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嘉嘉朝我瞪眼:“煩不煩啊你?”
楚爺卻不急不忙:“你說。”
我一邊撓頭,一邊說出心裏的疑問:“楚爺,按照剛才的方案,你每個月要付我一筆工資,每星期要聯繫客人來講故事,還要免費請我們吃燒烤——是免費的沒錯吧?”
楚爺忍不住笑了:“沒錯,都是我請,包括這一餐。”
我如釋重負:“謝謝楚爺,好了,那你做了這麼多,是為了什麼呢?”
這家燒烤店生意爆棚,網上也全是五星好評,並不需要我寫小說來做軟廣。所以,楚爺做這一切,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楚爺給出的答案,非常簡單,卻又非常有說服里,只有兩個字:“好玩。”
然後她繼續解釋:“像我開這家店,也不是為了掙錢,就是圖好玩。跟你定的契約也一樣,那麼多好玩的故事,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話,太可惜了。要是能讓所有人都知道,就會好玩得多。”
我注意到,她說得不是合同、合作、約定,而是“契約”這樣奇怪的字眼。
楚爺一口喝完杯里的酒,半閉着眼睛,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要活太久,再不好玩的話,該怎麼辦呢?”
我跟嘉嘉互相看了一眼,也把杯里的酒都喝光了。我們三個人竟然喝了兩瓶威士忌,等於一人九兩,還沒算上之前喝的半打福佳白。這些酒精早就超過了我平時的量,可是來勢洶洶的酒意,卻彷彿在這一瞬才全部湧上來。
我面紅耳赤,大喊大叫:“楚爺!我寫!”
幾乎是在喊完這句后,我立即進入了斷片的狀態,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幸運的是,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我仍然躺在公寓地板的床墊上,脖子上是一顆宿醉的腦袋,身邊蹲着一條似笑非笑的柴犬。
我一邊摸着旺柴的頭,一邊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
至於楚爺最後那句話的含義,要等到很久以後,我才能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