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郭氏身着一襲明黃色的宮裝,領口處是暗綠色的花邊,面上維持着一貫的溫和端莊。
依着宮中規矩,只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和皇貴妃可以着明黃色,貴妃只能用金黃,嫩黃和杏黃色。這一身明黃,分明就是郭氏故意為之。
眾妃嬪心中各有心思,卻都恭恭敬敬,上前行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沒見着安貴妃,郭氏心中不禁有些氣悶,礙着皇后的身份,只能將心中的怒氣暫且壓下。
安貴妃恃寵而驕,也不是頭一日了。
「起來吧,昨個兒從東宮搬過來,怕都勞累了。依着本宮的意思,等明日來請安也可。不過這祖宗的規矩,本宮也不好違背了,只能讓眾位妹妹受累了。」
郭氏一張口,秦姝就能猜到她會說什麼,果不其然,一上來就是這樣的話。說是體恤,其實哪一句不是在說,她是皇后,她們身為妾侍理應給她請安,不然,就是違背了祖宗的規矩。
「娘娘哪裏的話,能來給娘娘請安,是嬪妾們的福分,高興都來不及呢。」葛美人投靠了皇后,自是想着巴結奉承,好讓皇后能記着她的忠心。
聽着葛美人的話,郭氏笑了笑,吩咐宮女給眾人賜座。
才剛落座,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卻是安貴妃姍姍來遲。
隨着她緩緩進入殿內,眾人的視線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安貴妃穿着一件鏤金絲綉着梅花花紋蜀錦宮裝,薄施粉黛,雙頰上帶着一絲紅暈,全然一副承寵之後的樣子。
「早上送走了皇上,臣妾就一路趕過來,怎想還是來遲了,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安貴妃微福了福身子,嘴裏說著請罪的話,面上卻是絲毫不見不安。
安貴妃素來高傲,如今成了貴妃,又有太后撐腰,更是不將郭氏這個皇後放在眼中。她相信,早晚有一天,住在這鳳鑾宮的,會是她。
郭氏差點兒就要忍不住心中的火氣,最後卻是挑眉笑了笑。
「妹妹說笑了,你替本宮伺候好皇上,本宮豈會怪罪於你。」
不等安貴妃開口,郭氏就看了站在一旁的孫嬤嬤一眼:「還不給貴妃賜座,一會兒差人送些補品過去,貴妃生四皇子時動了元氣,太醫說了需好生調養。」
郭氏一句話,就戳中了安貴妃的痛處。
四皇子生來兔唇的消息宮中人人都知曉,皇后這分明是拿四皇子來諷刺安貴妃。
任你安貴妃再得寵,生下個殘缺的兒子,也是個不中用的。
「勞皇后費心了,皇后處理後宮之事,就不必煩心臣妾這些小事了。倒是臣妾聽聞,安哥兒又病了,想來是每日讀書,太過辛苦了。皇上若是知道大皇子如此用功,心中定是寬慰。」
宮中眾人誰不知道安哥兒不得皇上疼愛,安哥兒見了皇上更像是耗子見了貓,規矩的厲害。
也不知,皇後背地裏是如何教導的,將大皇子教成了這樣一副軟弱無能的性子。
皇后眸中略過一抹怒意,意味深長道:「安哥兒乃是皇上的嫡子,自該用功些,不像他的弟弟妹妹。」
皇后的話沒說完,可意思誰都能聽出來。
他的弟弟妹妹,全都是庶出。
只有大公主這個長姐,才和安哥兒一樣是正宮嫡出。
安貴妃愣了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娘娘說笑了,都是皇上的子嗣,皇上定是哪個都疼愛。」
安貴妃才說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有宮女進來回稟,說是陸公公傳旨來了。
眾妃嬪聽着,心中詫異,封妃的旨意都下來了,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麼旨意。
「老奴給皇後娘娘請安。」陸成一進來,就躬身道。
「公公過來,可是皇上有什麼旨意?」郭氏盯着陸成,隨口道。
聽着郭氏的話,陸成堆着笑道:「今個兒一下朝皇上就給四皇子賜名,奴才一路去了流華宮,才知貴妃在娘娘這裏,奴才就趕着過來了。」
誰都沒有想到,皇上會對天生兔唇的四皇子這般看重,不僅親自賜名,而且還賜名為「楚晟」。
「晟」字,乃光明興盛之意。
皇上給四皇子賜名「晟」字,由不得讓人深思。
一道給四皇子賜名的旨意,就讓安貴妃出盡了風頭。
待眾妃嬪退出去,郭氏坐在軟榻上,臉色陰沉如水。
楚晟,不過一個殘缺的皇子,憑他也配得這般的好名字?
安哥兒乃是皇上的長子,有幸得先帝賜名,不過才是個「安」字。
郭氏強忍着,將心中的羨慕嫉妒全都咽進了肚子裏。
她好不容易才當上皇后,這個時候,最是出不得一點兒錯。
最重要的不是爭寵,而是讓皇上看到她的大度和寬厚,擔得起皇后這個位子。
孫嬤嬤瞧着自家娘娘的臉色變了又變,心裏頭微微嘆了一口氣。
不怪娘娘心裏不痛快,這後宮的妃嬪,聽了那旨意,怕都眼紅的厲害。
皇上待安貴妃,真是前所未有的恩寵,連帶着愛屋及烏,對殘缺的四皇子都百般看重。
「本宮想不明白,生產那日皇上分明對那孩子嫌棄的很,怎麼如今卻是這般疼愛。」郭氏皺着眉頭,言語間帶了一絲嫉妒。
「昨晚安貴妃侍寢,興許是她在皇上耳邊吹了枕頭風。」
要不然,皇上怎麼會一大早的就下了旨意,還急不可耐的讓陸公公傳旨。
郭氏挑了挑眉,搖了搖頭。
「安貴妃性子高傲,哪裏會為個殘缺的兒子輕易的去求皇上。」郭氏想了想,又道:「再說,方才本宮瞧着她接旨的神情,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
「娘娘的意思。」孫嬤嬤抬了抬眼,小聲道。
「本宮是怕,這一切都是皇上想要送到她手中的。」那樣的話,皇上待安貴妃,就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
除了恩寵,還有情愫。
若不是因為在乎,又怎麼會下了這樣的旨意,分明是怕安貴妃因為四皇子而受了委屈。
如今,四皇子得了這樣的好名字,人人都羨慕她安貴妃,哪裏還敢出言諷刺。
郭氏覺着,皇上此舉分明就是重重打了她一記耳光。
「娘娘寬心些,娘娘伺候了皇上多年,皇上性子冷,可不像是輕易能上心的。」
孫嬤嬤沒有說的是,比起安貴妃,她倒覺着皇上待淳妃才是真正的用心。
那「毓淑宮」三個字,現在想來她都覺着心驚。
她甚至疑心,皇上昨晚寵幸安貴妃和今日的這道聖旨,實際上都是為了淳妃娘娘。
為的,就是將宮中眾人的目光全都引到安貴妃的身上。
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皇上這分明是捨不得將淳妃娘娘放在風口浪尖上。
孫嬤嬤心裏想着,卻是沒有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這些日子,太后的身子可還好?」郭氏突然出聲道。
聽到郭氏的話,孫嬤嬤愣了愣,才明白過來自家娘娘所指的,是恭太后。
「奴婢打聽過了,自打皇上登基,太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連葯都少進了,人都精神了不少。」
郭氏聽了,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卻是很快就換做一抹瞭然。
「太後身子不好,乃是心病,如今皇上登基,病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