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頭，楚昱澤已到達秦殊的小院。

秦殊見着他進來，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今日殿下怎麽過來了？」

楚昱澤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今兒個這麽厲害，本宮豈能不過來瞧瞧？」

她聽着，微微笑道：「哪裏是厲害，只是不那麽做，往後怕宮裏頭只當婢妾是個軟弱的。」她說著，雙手不自覺放在腹部，小聲道：「也不知，這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聽她這樣說，他愣了愣，視線落在了她的腹部，片刻才道：「放心，不管是男是女，本宮都不讓旁人將他搶了去。」說這話的時候，楚昱澤的眼中有抹厲色轉眼即逝。

秦殊低着頭，注視自己的腹部，並未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心裏頭鬆了口氣。

她如今已經是選侍，依着規矩是有資格撫養自己孩子的，唯一的變數就在楚昱澤這裏。

饒是秦殊明白他對她的好，在他沒說這話前，她心裏頭還是有些不安的。到底王佩徽和她同日進宮，她生了璟哥兒，如今又有身孕，可偏偏王佩徽的肚子卻一點兒動靜都沒，不用想也知道自打她診出有孕的那刻開始，就有人惦記上了她腹中的孩子。

有皇后撐腰，王佩徽的心愿未必實現不了，但如今聽楚昱澤這麽說，秦殊安心的同時，心裏頭卻又咯噔一下。不確定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到楚昱澤身上透着一股戾氣，眉眼間也隱隱含着凜冽之色，不知道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麽事情。

秦殊心裏琢磨着，卻沒有問出來，只莞爾笑道：「殿下這樣說，可不許反悔。」

楚昱澤聽了，臉色不由得緩和了幾分，「放心，本宮允你的事情從不反悔。」

秦殊十分殷懃的給他上了茶，又端了碟山楂糕走到軟榻前。「這是膳房新做的山楂糕，吃着開胃，殿下嚐嚐看。」

秦殊如今有孕，愛吃酸酸的東西，除了每日用膳外，少不得要吃這些。才幾日的功夫，她就覺得自己胖了不少。

他看着她遞過來的山楂糕，神色帶着幾分無奈，卻伸手從碟子裏捻起一塊，輕輕咬了口。

秦殊本想着他必定會覺得酸，沒想到他卻是三兩下就將手裏的那塊山楂糕吃掉了。

「不錯，改日你叫膳房做了，給本宮送到書房去。」

她聽了忍不住笑着問道：「婢妾實在奇怪，殿下怎麽會喜歡這些女兒家的吃食？」

他沉默片刻，才無奈笑道：「你這問題實在是刁鑽得很。」

「殿下覺得不好意思，就嫌婢妾的問題刁鑽，天下哪有這個理？」

聽着她的話，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呀，真是越發的伶牙俐齒了。」

秦殊站在那裏，瞧着楚昱澤朗聲大笑的樣子，心中覺得怪怪的。

他喝了一盞茶，又陪秦殊用了午膳，才起身去了書房。

看着楚昱澤離開的背影，秦殊陷入了沉思。

幾日不見，他給人的感覺突然就變了，好像之前一直在隱忍着，可如今他的性子卻是從骨子裏慢慢釋放了一般。

秦殊知道是在她面前，楚昱澤才這般疏於防範，只怕從這院子裏走出去，他又變成了以往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太子殿下。

「主子，您想什麽呢？」

聽着銀杏的話，秦殊轉過頭來，微微搖了搖頭。

楚昱澤坐在案桌後，手裏拿着一本摺子看着。

陸成推開門從外頭走了進來，「殿下，太子妃求見，殿下可要見？」

陸成知道自家殿下不待見郭氏，可這些日子殿下給足了郭氏臉面，想來郭氏求見，殿下是會見的。

楚昱澤聽了，嗯了聲，並沒有抬起頭來。

陸成伺候他這麽多年，哪裏不知道他的意思，躬了躬身子連忙走出去。剛走到外頭，就見着等在那裏的郭氏。

陸成堆着笑走了過去，恭敬地道：「太子妃快些進去吧。」

郭氏笑了笑，朝他微微頷首，接過宮女手中的食盒走進去。

見到楚昱澤，郭氏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妾身給殿下請安。」

楚昱澤這才放下手中的摺子，抬了抬手，「起來吧，外頭天冷，你怎麽過來了？」

聽着他的話，郭氏莞爾一笑，道：「冬日裏乾燥，妾身便叫人用百合燉了雪梨，喝了可緩解乾燥，殿下可要嚐嚐？」說著，她上前幾步打開食盒，將裏頭的百合燉雪梨拿出來放在桌上。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費心了。」

這些日子郭氏復寵，兩人相處的時候便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親近。

聽他這麽說，她面上不由得帶了些羞澀，只道：「妾身只想讓殿下身子好些，宮裏頭事情多，殿下也要多保重才是。」

楚昱澤點了點頭，從她手中接過勺子，吹了吹熱氣，便喝了起來。

雪梨的清甜夾雜着淡淡的百合香，細細咀嚼，有種回味無窮的感覺。

碗很小，不消幾口楚昱澤就吃完了。郭氏見着，面上更多了幾分笑意。

殿下吃着喜歡，她往後便用心學，親手做了給殿下送來。她想着，看着楚昱澤的眼中不由得露出幾分綿綿情意。

「殿下，過些日子就是母妃的生辰了，妾身想親手綉件衣裳送給母妃，殿下覺得可好？」

說這話的時候，郭氏言語間帶着不安，雖然掩飾得很好，卻還是被楚昱澤聽了出來。

他低着頭，雖然依舊笑着，可那笑中含了幾分冷意，而後他抬起頭來道：「你一片孝心，本宮怎會覺得不好。」

郭氏反覆琢磨着他的話，片刻後才莞爾輕笑，「殿下覺得好，妾身就放心去做了。」

郭氏方才的話存着試探，他自然聽得出來，只消一想，他便知道郭氏這番轉變是為何。

有了王佩徽的存在，鳳鸞宮的那位豈會為她做打算？郭氏終於想明白了。

楚昱澤皺了皺眉，看着郭氏的目光帶了幾分冷意。

郭氏這邊請了楚昱澤的示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怡景宮給恭妃請安。

郭氏走進殿外的院子時，知春恰巧從小廚房裏走出來，見着郭氏，眼中閃過詫異，忙迎了上去。「奴婢給太子妃請安。」

「母妃可起來了？」郭氏看了她一眼，出聲問道。

知春點了點頭，「娘娘才剛洗漱，正在殿裏用膳呢，容奴婢進去通報一聲。」說完這話，她就轉身進了殿內。

恭妃身着一襲錦繡雙蝶戲花裙坐在桌前用膳，見着知春走進來，眼中閃過疑惑。「怎麽了？」

知春回道：「娘娘，太子妃過來給娘娘請安了。」

聽着知春的話，恭妃笑了笑，低下頭去拿起白瓷小勺喝着碗裏的粥，像是沒有聽見知春的話。

過了良久，她才出聲道：「大冷的天，讓她進來吧。」

「是。」知春得了吩咐，轉身走了出去。

她伺候了恭妃多年，哪裏不知道自家娘娘根本不待見這位兒媳婦。

說起來，自家娘娘才是郭氏正經的婆婆，可郭氏平日裏只會巴結奉承鳳鸞宮那位，絲毫沒有將自家娘娘放在眼中。

郭氏進宮這麽些年，每月只過來請安一次，還是怕旁人說她不孝才過來的。

她這個當宮女的都看不慣了，更別說是自家娘娘了。

如今這大冷天兒，她倒是巴巴的過來請安做什麽？也不知道心裏頭打着什麽主意。

郭氏進來，見着坐在桌前的恭妃，上前恭敬地開口，「兒媳給母妃請安。」

這一聲母妃，叫的親切得很。

恭妃不着痕迹的看了郭氏一眼，郭氏這樣子哪裏和往日一樣，這會兒倒透着十足十的恭敬。

「起來吧，今兒個怎麽想着過來了？」恭妃叫了起，看着站在那裏的郭氏，笑着道。

「都是兒媳不好，忙於宮務不能時常過來陪母妃，還望母妃心裏不要惱了兒媳才好。」

恭妃淡淡一笑，看着郭氏的眼中多了幾分瞭然。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的。

郭氏只當自己是個聰明的，卻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昱兒是從她肚子裏鑽出來的，心裏頭豈會沒有她這個生母。郭氏若是個聰明的，就該早早的想明白，也不至於將自己弄到如今的境地了。

殿內，郭氏親自伺候恭妃用膳，做足了恭敬孝順的姿態。

知春站在一旁瞧着郭氏，心裏頭微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