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郭氏的話音剛落,眾人會意,就全都站起身來,福身應了聲是。
眾人自然都知道此事是郭氏的手筆,她這番話不過是裝裝樣子,讓她這個太子妃看起來賢惠大度些。
可縱是心裏明白,也沒人敢當著郭氏的面說出來。
曹氏坐在那裏,看了一眼妝容精緻的王才人,心中不由得難受起來。
她好不容易投靠了王才人,本以為王才人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在殿下跟前又得寵,只要她在殿下面前替她美言幾句,她便能得到殿下的恩寵了。哪裏想到,過了這些個日子,她依舊是一次恩寵都沒有過。
曹氏越想越覺着心裏堵得慌,覺着自己很是不幸,難道她終其一生,都只能在宮中默默無聞嗎,一輩子都沒有恩寵嗎?
曹氏的目光落在郭氏的眼中,哪裏猜不出她此時的心思。
郭氏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又若有所思看了秦姝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秦姝坐在那裏,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蹙了蹙眉毛,想着郭氏的算計,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厭惡來。
待過了半個多時辰,郭氏也覺着有些乏了,就叫眾人退下了。
王才人從院子裏出來,直接就離開了。
今個兒她受了眾人的諷刺和奚落,當著郭氏的面兒她不好發作,可這會兒卻是顧不得旁人的目光了。
秦姝見着王才人臉色鐵青的離開,微微嘆了口氣,心中自是有幾分感慨。
郭氏在宮中多年,深宮裏的這些個手段最是了得。一邊算計着讓楚昱澤遷怒她,一邊又算計着壞了王才人的名聲。
這種種手段,實在是厲害,由不得讓人心驚膽顫。
「主子,該回去了。」銀杏跟在她的後頭,小聲提醒道。
秦姝點了點頭,淡聲道:「都說王氏厲害,能在十五之日讓殿下到她那裏去,可這會兒看看,她再厲害,還不是被人算計了。」
銀杏聽了,心中對太子妃更是多了幾分忌憚。主子這樣的性子,倘若不是殿下肯護着主子,怕是早就被太子妃算計了。
想着這些,她突然又慶幸起來。
自家主子雖然只是個知縣之女,可只要有殿下的那一點兒憐惜和看重,就比旁人都要有福氣。
兩人一路回了自己屋裏,快到中午的時候,秦姝吩咐銀杏:「去書房那邊打探一下,看看殿下有沒有回來?」
銀杏得了吩咐,就前去打探了,只過了一會兒,就從外頭回來,說是殿下已經回宮了。
秦姝聽了,放下手中的茶盞,坐到梳妝枱前重新補了點兒脂粉,又理了理衣裳,然後又讓銀杏從小廚房拿了一盒她昨個兒親手做的蜜仁糕,準備給楚昱澤送過去。
等她站起身來,就見着銀杏面色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着她。
「怎麼了?」看着銀杏的神色,秦姝不解道。
聽着她的話,銀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說了,主子可不要生氣。」
秦姝不在意笑了笑:「說吧。」
銀杏看了秦姝一眼,這才小聲道:「主子,咱往後能不能早早的就準備着。」
這一回,換成秦姝不明白了。
不待秦姝開口問,銀杏就解釋道:「主子每次都是有事求殿下的時候,才想着法兒的討好殿下,實在是……」
銀杏的話沒說完,秦姝卻是聽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她太不靠譜了。
要討好,該平日裏也討好才是。
秦姝覺着自己很是無辜,俗話說遠香近臭,她若日日腆着臉貼上去,說不定某人早就膩了。
秦姝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真如銀杏所說,有那麼一點兒養不熟。
秦姝帶着銀杏一路去了書房,剛到門口,陸成就堆着笑走了過來,朝她躬了躬身子。
「老奴見過秦主子。」在這東宮中,能讓陸成打心底里敬重的就秦氏一個,就連太子妃,在陸成的心中都沒有秦姝的分量重。
有道是當奴才的就是琢磨主子的心思,殿下的心思他琢磨透了,就知道秦氏在自家殿下心中的份量了。
見着陸成請安,秦姝笑着問道:「殿下可有事在忙?」
秦姝的話音剛落,陸成就笑着道:「殿下再忙,也不能不見主子您,容老奴進去通報一聲。」
陸成說完,就轉身走進了殿內。片刻的功夫,就掀起帘子走了出來。
「秦主子,殿下讓您進去。」陸成笑着道。
秦姝朝他微微頷首,接過銀杏手中的食盒,緩步走進去。
她身着一襲淡綠色的長裙,頭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這樣清爽的顏色,是她夏日裏最喜歡的。
秦姝進去的時候,楚昱澤正坐在案桌后批摺子,那嚴肅認真的樣子,渾然不似他平日裏在她面前的模樣。
聽到腳步聲,沒等秦姝福身請安,楚昱澤就出聲吩咐道:「過來給孤研墨。」
聽到楚昱澤的話,秦姝愣了一下,就上前將手中的食盒放下,只在一旁磨起墨來。
進宮這幾年,秦姝早就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動作,知道怎麼磨出來的墨汁最好,也知道怎樣用力才不會讓墨汁濺出來。
案桌上的摺子很多,楚昱澤左右兩邊都堆滿了。
他一直批,她就一直在那兒磨墨,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秦姝的手腕酸的提不起來,楚昱澤才放下了手中那支筆。
秦姝心中暗喜,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不着痕迹的動了動肩膀。
楚昱澤卻是隨手拿起一本摺子,見着他的動作,秦姝忍不住露出哀嚎的神色來。
「怎麼,可是覺着累了?」楚昱澤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
聽着楚昱澤的話,秦姝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累。
楚昱澤點了點頭,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卻是說道:「既然不累,就多磨一些,孤一會兒再用。」
說著,楚昱澤就將左手邊打開的那本摺子合住,露出舒展的神態,靠在椅背上喝起茶來。
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秦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殿下。」
楚昱澤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像是沒有聽到秦姝的話。
秦姝和某人相處了這幾年,最是知道某人愛折騰人的性子了。
見着他這樣,這會兒也只能偷偷瞪了他一眼,繼續磨起墨來。
秦姝低着頭,沒幾下,手腕就酸了起來,抬頭看着楚昱澤一臉舒服自在的樣子,心裏頭就格外的不平衡起來。
因着這不平衡,秦姝的力度難免大了些,殿內靜悄悄的,只聽得到秦姝一圈一圈磨墨的聲音。
坐在椅子上的某人嘆了口氣,睜開眼睛斜睨了她一眼:「好了,這麼吵,孤都沒法兒休息了。」
秦姝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不知道楚昱澤又是哪根兒筋抽住了。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難伺候?
平日裏,他可不這樣的。
秦姝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暗暗回想這幾日自己有沒有得罪他。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來,距離他上次離開,才過了幾日,她就是想得罪也抽不出空來啊。
秦姝覺着,某人根本就是間接性的抽風。
聽見秦姝停下手中的動作,楚昱澤嘴角微微勾了勾,繼續在那兒閉目養神。
秦姝半晌無語,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叫了聲:「殿下。」
「說吧,又有什麼事想要求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