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疑心
王爺見她猶自起疑,揮了揮手,命人請那貴妾上堂對質。
小轎內,又一人被攙出。
靚麗的身影,纖弱的腰肢,眉眼間自帶一股病態憂鬱的柔美,她身着顏色素雅的衣裙,更顯得楚楚動人。
可不就是裴衣呢嗎?
蕭莜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見這美人兒好像不認識自己般,只給那王爺見了禮,隨後就弱柳扶風似的站到其身側,對包大人福身道:“賤妾白月見過大人。”
身為王爺寵妾,包大人自然也回了一禮,連聲音都不敢太大了,生怕嚇到這嬌弱的娘子。
蕭莜嗆得咳了兩聲,也同這貴妾假惺惺寒暄幾句,隨後問起了蕭唯鬧事的始末。
“王爺您看,這傷的也只是兩名轎夫,要不小女子回去便重新給您挑兩個更能幹的送來?”蕭莜打得一手好算盤,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王早就聽說你們蕭家人一毛不拔,今日一見果真大開眼界。”那王爺冷哼起來,“他二人是王府最忠心的奴僕,被你蕭家人打成重傷,便說換就換了?”
聽到這冷冷的問話,蕭莜又是跪下了:“不知王爺想要如何處置?”
王爺又坐了回去,撥了撥茶湯上的浮葉,像是仔細考量了一番,才開口道:“本王也不打算為難你們。既然傷了我兩個手下,你,還有你那混賬二哥,就暫時代替他們兩個來我府上服侍,直到他們能幹活為止。”
蕭莜眼巴巴望着他,當場石化了。
“還愣着幹什麼?難道你希望本王叫人把你們兩個也打殘?”王爺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多謝王爺開恩。”她只得跪着拜謝,頭都要磕破了。
“容民女回去準備,明日一早便來王府報到。”
王爺“砰”地放下茶盞,冷聲道:“什麼明日一早?馬上就走!本王會叫人通知你娘老子的。”
蕭莜頭皮發麻。
這人貴為王爺,說話卻粗俗得似個市井流氓。她本來還想回去后同阿歡商量應對策略,沒料到對方竟不留絲毫餘地。
她只能先應着,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後院揪出酒醒後面色陰沉的二哥,兩個人灰頭土臉地跟着侍衛排成的長龍,一步一挪往王府而去。
“要是阿歡偷偷溜出來找我怎麼辦?”她又擔心起來。
臨街的一家酒樓包間內,阿歡推開窗子,居高臨下冷冷看了她一眼。
包間門口,兩個丐幫長老死死按着一名滿臉血跡的大漢,正等他吩咐。
“你要是再不說,我就把這瓶子裏的好東西全都倒進你嘴裏。”
他手上捏着枚玻璃小瓶,裏面赫然爬着四五隻個頭粗壯的紫色食人蟻。
大漢想要咬舌自盡,丐幫長老趕忙扣住他的下巴,讓他無法行動。
“給他咬,死不了。”阿歡聲調平靜得不正常,“說不了話就寫下來。若是不想寫……”他合上木窗,拍了拍手,門口又多出來個丐幫弟子。
“把他妻女帶過來如法炮製。”
大漢立時忍不住了,破口大罵起來。
“說吧。”阿歡挑了個位子坐下來,閑閑拿起反卡在桌上的書漫不經心翻起來。
大漢滿面羞憤,可是糊了血跡,也看不清神色。他龐大身軀顫抖着,掙扎許久,終於開口敘述起來。
“她、她是白家人。”大漢伏在地上,聲音也帶着顫抖,“白家白蓉小姐失蹤后,他們就翻遍了整個江南。找了許多年,卻抓回了偷偷出逃的白菁小姐……白菁小姐是白蓉小姐一母同胞的妹妹,她那時尚未出嫁已有孕在身,被白家視為奇恥大辱,關在了後院柴房,後來生了個女兒,叫白月,沒幾年歿了。”
“白月呢?”阿歡翻過一頁紙,透過帷幕上的薄紗瞥向大漢。
“小小姐六歲的時候,被白四爺捎着去了京城,說是憐她沒爹沒娘,送給親戚寄養。”
“之後白四爺就將她賣了?”阿歡道。
大漢垂着頭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是怎麼認出白姑娘的?”阿歡又問,“還為她拼死拼活做了那麼多事?”
“這……”大漢一時語塞,剛抬頭看了一眼,就見阿歡又捏住了那個裝了食人蟻的玻璃瓶。
“小、小小姐後項上有梅花形的胎記。”他幾乎將臉貼在了地上,鼻尖上的血水混着汗水“啪嗒啪嗒”不住滾落。
“你那麼怕她,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阿歡的逼問聲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大漢上半身趴着,醋缽似的雙拳緩緩握緊,青筋暴起。
“她、她說,要是我不按照她說的去做,就把我變得、變得和那些怪物一樣……”
“我、我不想失去神智!”他吼道,突然想要撲過去,卻被那兩個丐幫長老死死抓住。
阿歡翻頁的手指立時頓住,冷笑了一聲道:“白月現下有何目的?”
大漢慌忙搖頭道:“不知道!公子爺,小的真不知道!”
阿歡見他這副模樣,笑了起來:“我猜你也不知道。”
大漢抬頭望着他,張着嘴,楞楞的。
“帶出去,做隱秘點,跟他妻女埋在一塊。”阿歡斂住了笑意,繼續自顧自看書。
大漢呆若木雞,突然反應過來,還待掙扎,左邊那長老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根銀針來,猛地扎在他的脊柱上。
大漢立時像只擰斷了脖子的雞,無聲無息地被拖出門外。
陽光明媚,灑在市肆上,泛起的那一層金芒令人心情無比愉悅。
王府也一如往日般熱鬧,還未進門,便能聽到鶯鶯燕燕的吵鬧聲。
蕭莜垮着張臉,像是全天下都欠了她錢似的。蕭唯則無精打採的,一句話都不想說。
就聽到前面傳來那王爺趾高氣揚的吆喝聲:“帶他們兄妹倆去下人房!”
所謂的下人房,就是前院小廝們住的地方。一間屋子四五人擠擠攘攘的,眼看着塞不下了,管家嘆了口氣,只能委屈他們二人去了柴房。
蕭唯剛一進柴房就打了個噴嚏。不知道閑置多久,裏頭遍佈灰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蕭莜謝過管家后,尋了把笤帚將屋內打掃了一番,又找了塊布將兩人的空間隔開。
蕭唯怔怔地望着她,驚異道:“你怎麼會這些下人做的活?”
蕭莜早就換上了侍女的衣裳,掀開布簾走出來無所謂道:“覺得好玩就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