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蘇醒
蕭家大宅外,響起了一陣車馬聲,原來是蕭家老爺蕭慶書帶着鏢局的弟兄們回來了。眾人紛紛出門迎接,互相寒暄着,好不熱鬧。
蕭唯見是父親回來了,便不再理會正同他抬杠抬得起勁兒的蕭筱,急匆匆沖大門而去。
見二哥又撇下了自己,蕭筱不由翻了個白眼,替床上尚未醒來的裴衣掖了掖被子,也背着雙手,大模大樣地朝門口踱去。
“爹,您可算回來了,女兒想您想得不得了呢!”她忽然就換了一副小女孩的神態,調皮可愛地眨着眼睛,扭着手指,甜甜笑着撒起嬌來。
一旁,還沒來得及和父親說上兩句話的蕭唯立刻向她投來鄙夷不屑的目光。
蕭慶書一回來便能見着這兩個寶貝疙瘩,自是樂得合不攏嘴,攜起兄妹二人就哈哈大笑着向內堂走去。
“哎呀,老爺是你回來了!”裏間,已然發福的蕭夫人抱着她那寵物貓笑眯眯走了出來,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丈夫身上帶回來的滿路風塵,絮絮地道,“每次都說是最後一次出鏢,每次又管不住自己那雙腿!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家裏放出的信鴿也不回一個,你知道我們娘兒幾個有多擔心?”
“信鴿?”蕭慶書摸摸鼻子,嘿嘿笑道,“跟你說了別放你那些鴿子了,這八成又被那幾個不成器的孫子偷偷烤了送進肚子裏去了!”
自家老爺滿臉賴皮,蕭夫人連同大廳內的幾名婢女都被逗樂了,哪裏還會再追究下去。
這時,蕭唯想到家裏還有一位“客人”,便將回來路上救裴衣的事原原本本給父親交代了一遍。
“裴衣姑娘可是咱們京都風華樓的頭號花魁,詩書曲藝無所不精,下個月便要辦梳攏之禮,你小子在這時候將她帶回了家?!老實說,給了風華樓多少銀錢?”蕭慶書一聽救的是這個裴衣,就忍不住肉痛得眼角直抽抽。
“也、也沒多少……”蕭唯小聲嘀咕,不敢抬頭看他,“也就一、一千兩……”
蕭家家大業大,蕭慶書聽到一千兩這才鬆了口氣,撫着長長的鬍鬚滿面欣慰道:“我們跑江湖的,就講究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兒子,救得好,爹爹為你驕傲。咱們蕭家可不缺這一千兩銀子,便是一千金,爹也支持你拿出來給裴姑娘贖身……“
“爹,就是一千兩、一千兩黃金……”蕭唯的聲音比方才更小了。
蕭慶書立時臉色煞白,想起方才自己隨口放的話兒,也不好意思再對兒子發脾氣,只得忍着滿腔的鬱悶一聲不吭轉身回了房。
蕭夫人也瞪了兒子一眼,埋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那性子,偏要在他剛回來的時候說,你看看,生氣了吧?這兩天啊你就別在你爹眼前晃悠了。等過些時日,你爹氣消了,就沒什麼事了。”說著,也回屋子裏去安慰蕭老爺了。
大廳內,獨剩蕭家兄妹兩人面面相覷。
過了兩日,蕭氏父子的關係終於緩和,因為裴衣醒過來了。
醒轉后已能下地走動的裴衣更加美得驚人。她素來體虛,蒼白瘦弱,卻更添一份楚楚動人的嬌柔,讓見到她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想要去保護她、呵護她。
蕭慶書從那日早晨裴衣拖着病弱的身軀硬是要來行禮拜謝后,就在也不心疼他那一千兩金子了。
“好兒子,裴姑娘這等神仙般的人物,就是一萬金爹爹也支持你去贖她!”他道,甚至覺得風華樓的媽媽吃了大大的虧。
實際上,風華樓可一點兒也沒有吃虧。當時蕭唯在前面救人,後面就有人去找他大哥蕭漠了。看着蕭大人的面子,風華樓才放的人。回頭蕭漠又暗中支了很多銀錢珠寶,並答應時常會帶一些官場上的朋友們來風華樓做客。這些官爺個個兒都是大金主,那媽媽一打算盤,發現超值,才答應真的放過了裴衣這棵搖錢樹來。
“嘖嘖嘖嘖……”蕭筱可不會她二哥“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形容詞,她只會砸吧着嘴感嘆,像個市井混混般摸着下巴直瞅裴衣。
裴衣被她瞅得老不自在,不覺以袖掩住半張臉兒,垂下眸子羞紅了雙頰。
“嘿喲,還害臊了!美人兒,小爺我……不,姐姐我就喜歡你這樣兒的妞!來來來,給姐姐香一個!嘿,你別躲呀!”蕭筱非但不收斂,反而愈發起勁兒地嚷嚷起來。
“誰像你,沒羞沒臊,跟個潑皮無賴似的。”無意間經過的蕭唯冷嘲熱諷道。
“蕭唯哥哥!”見自己的救命恩人來了,裴衣喜逐顏開,向他跑來,那身姿宛如弱柳扶風。至近前,一福身,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蕭筱一瞬不瞬地盯着裴衣,此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狡猾怪笑道:“老二,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二人郎情妾意了。”
她這次倒是一點兒也沒有用錯詞。
不同於天真單純不通世事的二哥,蕭筱自小就喜歡在外面廝混,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接觸過,這次能遂了蕭唯的心思,她知道大哥蕭漠一定出了不少力。雖說是自家親大哥,可他畢竟早有家室,且他夫人娘家那邊也是有權有勢的,是以她必須得親自登門拜謝,連着蕭唯和裴衣的那一份兒。
備好謝禮,蕭筱難得地換下了一年四季雷打不變的武士裝束,差母親的幾個小丫鬟給她打扮成尋常大家閨秀的模樣。蕭漠在朝為官多年,有自己的一座府邸,又身居高位事務繁多,差不多幾個月才能回家探望一下母親。蕭筱又是個在家裏閑不住的,每次蕭漠來時,她都和那些狐朋狗友不知去哪裏吃喝玩樂了,故兄妹二人算來已有很久未見面。她這麼悉心打扮,就是為了給哥哥嫂子先留下靠譜的好印象,之後話也好說了。
這蕭家三小姐,男子裝扮大家都是看慣了的,突然換回女裝,還打扮得嬌滴滴的,所有人都被嚇到了,還以為她吃錯了什麼葯。
蕭筱可不管,她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也覺得很多事情沒必要解釋。安排好一切后,她提着裙擺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向城北的蕭大人府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