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勝者為王
在佟一菲和夏侯顯雙雙喪命后，克隆先知抬頭掃了一圈，將手中匕首擲回章震身邊，隨後不置可否地搓了搓自己老邁的臉龐，神色顯而易見地萎靡不少。
“還掙扎？”
接着，像是嫌氣急敗壞的白鹿白鷹礙事，他又走上前去一拳一個將他們打昏，並撤回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精神壓力，緊接着又順便將自身的獸化狀態也解除了。
身上壓力盡消后，場上還能活動的木揚，月藍，衛不思還有章震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過了片刻見先知沒有約束他們的意思，便都緩緩起身，下意識地互相靠近了一些。
“呼．．．真是老了。”面對四人戒心滿滿的目光，先知語氣疲憊地自嘲道，“作為狗斗場高層名義上的‘狼寵’，雖然整日有吃有喝，但安逸的時間一長，身體和狀態都有些懈怠疲倦了。”
從某種程度上說，蘇狼事先的判斷沒有錯，一個人能力再強，終究是有限的。克隆先知的精神強度是比他高几個階層沒錯，但在憑一己之力遠距離硬生生影響了五艘軍艦的上百號人之後，他的精神消耗幾乎已經達到七八成。
在克隆先知看來，剩下的兩三成用來對付護衛艦等人本應是綽綽有餘，但由於蘇狼的神速進步和合理策略，他所耗費的精神能量遠比想像中要多，再加上木揚等人被蘇狼緩解了一定幅度的精神壓力，和這些人交鋒時體能上也有了不少浪費。
雖然戰到現在，沒有大開殺戒的克隆先知尚且留有餘力。但體能和精神的雙重消耗並非對他毫無影響，呈現在外觀上，最為明顯的就是微不可查的喘息和額頭沁密的汗水。
經過稍許調整后，克隆先知看着眾人開門見山地說道：“蘇狼情緒太激動，所以有些話等他醒來替我轉告一下。其一，這些天我一直在星際遷躍艦上，所以你們幾個的狀態多少有所感知，護衛艦接下來的行程，希望你們能儘力協助蘇狼。”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還特意在衛不思身上多落了幾秒，“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我相信你們心裏都有數。”
被先知目光掃過的衛不思渾身一陣惡寒，下意識想到了狼牙軍給自己的那份聯絡渠道。好在對方沒有更多警告，這也讓她下定決心絕不能輕易透漏重要情報給龍牙軍，比起東外域的情報組織，眼前這來路不明的老狼人顯然更有威脅。
在衛不思暗自思索間，先知的交代還在繼續：“其二，我會開着星際遷躍艦替蘇狼去星際海盜那裏，從今往後你們不會再被盜拓追擊。木揚，你現在去把被打昏的數多傳帶過來。”
“啊？我．．．”聽到克隆先知的命令后，木揚遲疑地看了看其他人，面對剛剛還打生打死的敵人，他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聽從對方的指令。
“等我走後，你們可以駕駛護衛艦一路往東飛，等到達域外之地，相應的追兵就會大大減少。”克隆先知沒有理會木揚的遲疑，自顧自地往後交代道，“還有，告訴蘇狼，如果他將來變強了想復仇，可以來五區找我。”
“將來？就現在吧！！！”
隨着一聲中氣十足的吶喊，原本處於昏迷狀態的蘇狼突然起身，朝着猝不及防的克隆先知狠狠地沖了過去。
嘭——鏜鏜！
在狼人迅速接近后，驚訝的克隆先知反應不可謂不快，除了第一招堪堪擦過自己臉頰完，後面兩下都及時出手硬架了蘇狼的臂膀。但饒是如此，出力不足的他還是被對方沖得連番退了幾步，最後憑藉驟發的精神衝擊才隱隱穩住局面。
“你？你的力量怎麼突然漲了這麼多？！”
感受到蘇狼力道的變化后，克隆先知睜大了雙眼，語氣第一次變得詫異起來：“難道．．．不！不可能！你居然已經能夠自行開啟先祖之路了？！”
“少廢話！受死吧！”
在身體力量暴漲之後，如獲新生的蘇狼此時可謂是意氣風發，還沒等克隆先知回過神，他就又得勢不饒人地連番出擊，爪尖凌厲，招招兇猛，在精神力也同步暴漲的情況下，克隆先知已經無法靠等階差距強行壓制狼人的速度和力量。
此消彼長下，克隆先知全然沒了先前的從容不迫，瞪着眼一言不發地應對着蘇狼的連環攻擊。在長達一分鐘的不停歇攻擊中，戰局外的衛不思木揚等人只覺偌大的指揮艙到處都是二人挪移的身影，到了最後，打出火氣的兩頭狼人已經顧不上注意艙室內的貴重設備，噼里啪啦地或失手或壓垮了好幾片操作區域。
眼見破壞力度越來越大，衛不思只能硬着頭皮拉着章震月藍一起站在最為重要的主操作台前，除了木揚自帶的那把進階手槍外，他們還拿出了放在暗格里的三把能量步槍：
“把能量值調低，彈射型步槍切換到火柱模式，冰射型調成噴水模式。如果蘇狼他們靠近，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阻擋住。這主操作台要是毀了，接下來麻煩就大了。”
說到這裏，想起什麼的衛不思又趕忙向木揚交代道：“你現在趕快去星際遷躍艦那邊把數多傳帶回來。再過一會東十七星木家的主力軍隊就該到了，這老狼頭體力消耗太大，敵人來了肯定會開遷躍艦離開，到時候再找數多傳就來不及了。”
“這．．．好我馬上去。”見衛不思分析的有道理，木揚這次沒再遲疑，拿着手槍小心翼翼地躲過戰成一團的蘇狼和克隆先知后，他朝着起落艙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木揚？指揮艙那邊怎麼樣了？”
跑到半路，巴甲的聲音從樓梯口小心翼翼地傳了出來。由於事態緊急，木揚沒空理會他，草草交代了幾句就催他回動力室做好快速啟動護衛艦的準備。
而在木揚離開指揮艙后，蘇狼和克隆先知的戰鬥也已經接近了尾聲。從外觀上看，瘦削青膚的老狼頭臉上狠狠挨了幾個拳印，而蘇狼的心口雙臂也都紛紛挂彩，打到現在，不僅二人齊刷刷開啟了獸化，就連怒海神旋都像不要錢似的死命往對方身上衝壓。
嘭——
也不知是先前消耗過大，還是蘇狼真的實力提高太多。正待克隆先知找准空檔想要一爪襲向對方脖頸之際，腳下卻突然踉蹌一蹭，差點沒能躲過狼人緊隨其後的殺招。正待他重整再戰時，胸口部位猛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低眼看去，卻見小半截麥線絛蟲的身軀已經鑽進自己心臟周邊。而在這一低頭的瞬間，蘇狼接二連三的攻擊接踵而至，差點逼得克隆先知沒能將蟲生給攔住。
“再不停手，我可要捏死你這蟲生了！”
一番折騰之後，蘇狼被迫和克隆先知拉開的距離，而在克隆先知攤開的右手上，還躺着麥線絛蟲因痛苦而緊縮顫抖的身軀。
見蘇狼停下攻擊，喘着粗氣的克隆先知低頭看向胸口，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有些發涼。如果不是緊急關頭自己再無半分保留，這該死的小蟲子沒準真能給他造成大麻煩。
“媽的，你小子進步可真快！”
緩了一會兒，有些失力的克隆先知緩緩直起身子，一邊罵一邊將麥線絛蟲扔回蘇狼身上。在接過蟲生的身體后，狼人沒急着追擊，而是小心翼翼地讓它重新鑽回自己右肩。
“再打下去，你這護衛艦就毀了。”克隆先知搓了搓滿是血汗的老臉，頗為好奇地詢問道，“我是可以陪着你繼續玩，可如果護衛艦毀了，你的這幫小同伴可就遭殃了。就算他們不死於真空缺氧，也會被東十七星木家的軍隊俘虜。”
說到這裏，克隆先知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這一次，就算我想救，也已經沒有精力一個人抗下那麼多軍艦嘍，你光記得我誘導佟一菲自殺，怎麼就沒記得我剛還救了護衛艦一船人的命呢？”
面對老狼人的威脅，蘇狼沉默着沒有說話。道理這個東西，只要你想論，怎麼著都能掰扯成對自己有力的局面，但能不能讓對方信服，歸根結底靠得還是實力。
見蘇狼不說話，克隆先知緩緩後退，但剛走兩步，蘇狼的腳步就緊跟着邁了上來。看他不依不饒，克隆先知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還要為了佟一菲僵持下去嗎？我是誘導她自殺了沒錯，可你也別忘記她最後已經清醒了！自殺是她自己的選擇，臨死前殺死夏侯顯也是她自己的選擇，跟我無關！”
滴滴滴——
就在這時，章震衛不思的腕錶紛紛傳來暗碼通訊，他們低頭看去，發現通訊請求的發起人是坤土商社的七爺。克隆先知扭頭看了他們一眼，不咸不淡地開口命令道：
“是星際海盜的人吧？接通。”
衛不思的目光在克隆先知和蘇狼之間轉了幾個來回，見蘇狼沒有反對的意思，便自作主張打開了七爺的暗碼通訊：
“咳．．．先知您好。我們星際海盜已經成功吸引了木家的主力艦隊，但因為事發倉促附近星域能集結的力量不多，按照估計最多再撐上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他們應該就能打散阻攔朝你們追去。”
“夏侯顯已經死了，你作為他的老上司，安撫好白鹿白鷹。”在蘇狼虎視眈眈的目光中，克隆先知不慌不忙地回應道，“蘇狼一行人如果以後有需要，你可以力所能及地提供幫助。”
“啊．．諾！”通訊另一端的克隆七爺先是愣了下，隨後忙不迭地點頭應道。
又草草交代幾句后，七爺和克隆先知突如其來的交流就此結束。章震回想剛才的對話，側着頭對衛不思小聲說道：“這頭老狼人前倨後恭，估計體能已經快枯竭了。”
“是有點像，他剛剛話里話外都是在向蘇狼釋放善意。”衛不思點點頭，湊到章震耳邊悄聲道，“倒不是說先知害怕，但起碼他已經對蘇狼的實力有些忌憚了。”
“那咱們一會要不要幫．．．”
說到一半，章震拿下巴指了指手中的步槍，眼中蘊含的意思很明顯。
“這老狼明顯就沒有殺心，咱們又何必做惡人。”衛不思搖頭否決了章震的建議，小聲分析道，“別看蘇狼這會兒要殺要剮的，等到了關鍵時候，他不見得真會對先知下死手。”
章震聞言遲疑了一下，小聲地感嘆道：“唉，就是可惜了佟一菲，希望她的復仇和自殺，真的如先知所說是意識清醒下的自主行為吧。”
旁邊的月藍聽着他們倆的談話，目光也落到了佟一菲身上。比起旁人，她對這個失去父親，一無所有的女人更加同情和心疼。但因為立場不同，後來加入的月藍只能儘力去緩解她的傷痛，像衛不思在黑市替佟一菲買了女性衣物，其中就有她暗中請求的緣故。
‘我相信，佟一菲一定是意識清醒地復仇的。’在心中默默自我肯定了之後，月藍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了某個男人的模樣，心裏又泛起熟悉的絞痛感。‘不知道師哥如今怎樣了，應該已經達成他的夢想了吧？’
就在三人小聲交流溝通時，克隆先知似乎篤定蘇狼不會再出手，已經默默地解除了獸化狀態。經過剛才那番劇烈戰鬥后，他臉上的萎靡神色又顯而易見地深了許多。
“剛剛你也聽到了，追兵半個小時后就追來！我該說的也都說了，如果你還想繼續糾纏，那就來拼個魚死網破吧，看看是你先殺死我，還是我先殺死你的船員。”
聽到他的威脅，衛不思三人神情一緊，不約而同地將手上能量步槍調回最大威力。蘇狼一臉冷漠地看着克隆先知，不言不語的也不知到底作何想法。
眼看着氣氛又將急轉直下，木揚的腳步聲卻一深一淺地從外界傳來：“我回來了，這數多傳可真沉啊！哎剛剛腕錶裏不是聽七爺說只剩半個小時了嗎？怎麼還站在這發愣呢？不走嗎？”
一段話說完，木揚見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不太對，有些尷尬地四處看了看：“怎麼？不是都打完了嗎？我剛還聽見先知在腕錶裏說話來着。”
這時，只見克隆先知一個箭步朝他沖了過來，還沒等背着數多傳的木揚做出反應，略施精神壓力的克隆先知已經快速繞到他背後，一把將其推進了指揮艙。
“蘇狼，等你變得更強了，再來五區找我吧！”
倒在地上的木揚迅速回身，發現克隆先知的身影已朝起落艙方向迅速隱去。他茫然地轉過頭，卻見蘇狼再也維持不住身軀的筆挺，噗地一聲朝外大口大口吐着鮮血，與此同時，他的獸化也迅速解除，身體縮成一團劇烈地顫抖着。
蘇狼其實早就不行了，但在克隆先知面前，他死活也不想丟掉這個場面。這個架子，不僅為了他自己擺，也是為了護衛艦的艦員們，為了死去的佟一菲。
“蘇狼你沒事吧？！”“艦長？”
在一片驚呼中，緩過氣的蘇狼茫然四顧，最後推開旁人踉蹌地跪倒在佟一菲身邊，看着她死前淡然的表情和那雙沒有遺憾的眼睛，狼人默默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皮，仰着臉欲哭無淚地張開了嘴。
沒有聲音，沒有眼淚，護衛艦的艦員卻能感受到他內心濃郁的哀傷。這或許，是他們第一次看到蘇狼哭泣，也希望，這會是他最後一次哭。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