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戀人,還是親人
□你們分了手,他還是來看你?對。我們直到現在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關係,還是特別好。□你們兩個高中時有過那種親密的行為嗎?高一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太少,開始時我一點也不明白那種行為。全都是他告訴我的……□他有沒有這樣的企圖呢?嗯……大概是高一到高二的時候已經有了那種行為。就是那次為迎香港回歸練翻牌子累了,有一天就在他們家睡覺。他有一張小床,我斜靠着那床睡著了,然後他就抱我到床上睡。他拿來一個籃球枕着在地下睡。他家住在16層,我起來迷迷糊糊地看見他坐在窗台上抽煙。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我想起點事兒。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倆將來肯定會在一起,所以有的事我們是不是可以先把它做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你當時怎麼想法?嗯……我當時想他反正不是一個求歡的騙子,因為我們兩個人彼此太了解了。□你對性知識了解多少?簡直是零,什麼都不知道。□你父母、老師從沒給過你任何教育?生理衛生的老師都是跳着講呀,可能這兩年好一點,我上初中的時候老師就是沒有講過,所以我就是不明白。當時看的小說很多,《紅樓夢》什麼的,有一點那種情節,但看什麼也都不明白。□你當時怕不怕?沒有怕過,我覺得我從記事開始對任何事都沒有怕過,直到現在。像一般女孩子都擔心懷孕什麼的,也許是我天真,我當時就想,懷了我也不怕。也可能心理素質太好了吧,像高中的時候也經常聽男孩講黃段子,但真正在行為上還是不理解。他看的書和片子比我雜得多,我最多是看小說看這樣的篇章,他看的是那種專門講生理和醫學的那種書。他伸伸胳膊用動作來演示那件事,我覺得太有意思了,後來我明白了每當想起他的動作我就會爆笑。那天特別巧,他媽正好出門。當時我不太明白,他就繼續說,用這種方法男人會興奮……然後我傻乎乎地就問他,那女孩呢?他說,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對他太熟悉了,就不覺得尷尬,我覺得我們倆做這事肯定是遲早的事,多少年以後也還會是我們倆——當時就是這麼想,覺得特堅定,就算將來真的有什麼問題,這也沒什麼關係,誰都不後悔。昨天我給他打電話,就說有一位記者想採訪咱倆的情感故事,我可以給她講咱們的事嗎,他說這可別教壞小孩子,我說這隻能讓無知的小孩子能弄明白。他就笑……我覺得我們兩個人就像搖滾樂歌詞裏唱的,一直“在規則當中保持一種默契”。我們現在這種關係,不是男女朋友,但是我想要說什麼,做什麼事,彼此之間心照不宣太了解了。那只是一個眼神的事——包括約一個地方,我們倆誰都不會問那麼細,比如他打電話說,你在哪兒?我說我在後海。隔半個鐘頭,正好下暴雨的時候,我淋得像落湯雞到那兒,他會一下過來把我拎到他的雨傘下面給我擦水。根本不用說在後海的銀錠橋邊上,他一定會在那兒找到我——這孩子一定在水邊坐着呢。如果想喝下午茶,他肯定會在酒吧;而我肯定在水邊喝啤酒,他知道我在哪兒,能逮着我,看我是不是還在那兒看書哪。(她嘆了一口氣,很無奈的樣子,彷彿悵然若失。)我們一直聯繫挺勤。時間真快,他已經有幾任女朋友。這些人我都比較熟悉。其中一個去加拿大的,她跟我很好,特奇怪,他覺得挺受不了的。也就是她出國前的幾天,賈克拚命地找我,因為他找他的女朋友找不着,所以找我,但是一個也找不着。那時我們倆特好,在一起整整混了9天,外人都不見天天在一起玩,每天泡酒吧,吃好吃的,直到那女孩第9天中午去加拿大,我們給賈克打電話,他覺得不可思議,我把他的心佔有了,又把他女朋友的心也佔有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這種感情在朋友中是沒有的。後來我在外邊瞎鬧,交男朋友,吃喝玩什麼的,他知道后就說,讓她再玩兩年吧,到時候等我們在一起了就不能再這樣玩了。“她還會跟我在一起的”,賈克老有這樣的想法。我跟現在的男朋友,包括我以前有過的男朋友,都講過賈克的事,因為我覺得這不可能隱瞞。如果說我病態、不正常,這事就是我心理的一個障礙;如果我沒病態,這事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不可能忽略。□你有沒有想過,賈克對你這樣深的影響會對你以後交男朋友帶來影響,會沒有安全感?我從來不拿他們比,因為一個人就是一個人。我後來看我和賈克,我們之間完全變成了親情。他和任何女孩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吃醋。他後來的女朋友和我聊心裏話時,我一點都不覺得嫉妒不會覺得傷心。□你第一次時出血了嗎?當時流了血。但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事後,他好像把那個床單給收拾起來了,沒有洗就收拾到自己房間柜子裏了。我還記得那是一條藍色的床單。他的房間特別亂,從認識我以後就好了。並不是他自己開始注意而是他姐姐每次一看我來就給收拾了。他很懶,每次我去,他都在睡覺。他把床單收起來之後,跟我說,這對咱們來說是一個紀念品。發生這件事我很吃驚,跟一個人這麼親密的接觸,應該是結婚之後的事。但我想只要和他安定了,也不會有什麼變化。□你覺得那時**感覺愉快嗎?我可能忽略了身體的感覺,只是覺得精神上愉快,身體上沒什麼明顯需要。就是他有這種想法,我希望能滿足他。好像更多的是一種承諾,拿這件事做一種承諾。甚至他好像也不是特別需要……我們兩個完全拿身體做一種承諾。□為什麼?我們對任何事情都有認識。而且他不是一個克制力特別低的人。那時候,我們的**並不強。或許這只是我的感覺,對這事兒我們聊得不多。後來我對這事沒有很愉快的感覺,甚至厭惡了。我覺得沒意思,覺得挺乏味的,就是這種心理狀態。後來我考慮了很多,我覺得不太喜歡這事可能是因為我覺得膽戰心驚的——每次他父母都在隔壁的房子裏,擔心會被他們聽見。而且那時候太累了,每天都不停地拍攝,攝影其實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我出去拍片要背30多斤器材,比他的還重,那時候在攝影上玩得特狠,一回來累得簡直站在床邊就要睡着,沒有時間想這事。我們在一起在這方面是這樣,特淡。後來我們分分合合性方面一直是淡淡的,每次做這事心裏都覺得堵得慌。□那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對,到現在我覺得他是我至親的人,他交別的女朋友都不會傷害我,我從來沒有過那種嫉妒。可能到頭來誰也不能離開誰,而在一起又沒有那種愛情的激動和亢奮,就是這樣。一直是記憶中那樣的親切、溫馨,心裏面覺出一陣暖意。就像曾經我們一直趕路,晚上找到一個店吃白糖就大米飯……但就是說不上激情。□包括**這件事情,也沒有激動?對。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們就像在一起太長久了,有的只是溫馨,沒有過什麼讓我特別感到激動的事。□你們在一起不擔心懷孕?是。因為我知道他懂,我依賴他。他不會讓我有什麼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好像我們在一起七年了吧,16歲到現在。除了近兩年他有朋友或者我有朋友外,我們每年還會差不多都有(**),但覺得不是一種身體的需要,而是為了在一起的那種快活那種情感,像親人一樣是一種情感的標記。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沒有壓力,特別美好特別幸福。不論做什麼、說什麼,包括肆無忌憚地說髒話都不覺得尷尬。要不然就喝酒,像小賴皮似的。我老是要他幫我做這幫我做那,包括我們家裏的事,一般是他來做。比如說,我媽在工地上班的時候有一次眼睛被碰傷,可能裏面有鐵鏽。那時候我要到報社上班,沒法請假。每天早晨5點賈克起大早過來陪我媽打吊瓶。我們家搬家,他就當勞力。哪怕我們分開那麼長時間我媽叫他幫忙,好像依舊很自然。我弟弟惹是生非思想不對頭,我媽就叫他過來勸我弟弟……那天,我本來飢腸轆轆地坐在水邊上看《石破天驚逗秋雨》正高興呢,下雨了,他來接我,直接把我帶回家。他跟我說的烏雲密雨:25歲之前要是你沒嫁人,我就娶你。我咬緊牙答應他,但是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可是不嫁給他又能怎麼樣呢?我跟現在的朋友、男朋友在一起,不知不覺的腦子裏就會晃着他的影子。□你現在的男朋友是做什麼的?平時在搞搖滾樂,一邊做設計,跟我一樣自由職業。他外表上跟賈克差得很遠,個子矮矮的,扎着一根辮子,騎着一輛“跨子”(翻斗摩托)。不愛乾淨,指甲縫裏老是特臟,讓我家人不能接受。我跟他還不錯,是在一個搖滾樂隊搞的足球隊裏認識的。認識一年後在一起。他的脾氣跟我爸爸有點像,長得也有點像,留鬍子。他的鬍子是紅色的,老遠看像一個土匪或者山賊。跟賈克特別不一樣。賈克雖然留着長發,但很斯文,皮膚白白的,個子特別高,跟賈克在一起,好多人都投來羨慕的眼光。連親戚都說,哎呀,賈克看起來就不一樣,個兒那麼高,有家教又知書達理,這真是青梅竹馬的一對。□那你現在的男朋友會不會有一種受威脅的感覺?不會。因為我跟他對人的態度太相近了,我尊重他每一段感情,他也尊重我,包括他以前的女朋友,我以前的男朋友。可能一切都順其自然。我是他交的第一個中國女朋友——雖然他是中國人。我們兩個一塊在酒吧街,我玩我的,他玩他的,他身邊的朋友大多是外國人。經常是過來一個外國女孩,特熱情上來就抱着他親,我看着他們哈哈大笑,也不覺得有什麼;如果我來了一幫狐朋狗友,他就騎着“跨子”,在酒吧門口,看看我,挺踏實的,蹦上車就走了。他和賈克彼此都知道對方。有一次我們去看子曰樂隊的演出,賈克在那兒幫忙拍照片,跟我們班的幾個同學。他還沒等我介紹就知道誰是賈克了。賈克跟我好長時間沒見了,想跟我說話,我說我還有事,好多朋友過來了,改天再說,就把他轟走了。我男朋友一看說,哎呀,你對人家怎麼那個態度?那個男孩多好,對你又那麼好。又開玩笑說,“你們倆,真是可惜……”後天是賈克的生日,他原本想叫我去。我們每年過生日都在一起的,但這一次我沒去,心裏一直挺難受的,像少幹了一件事,必須得做的一件事,就是那種親人的感覺。□在賈克和現在的男友之間還有過其他人嗎?中間前還有過兩個男朋友,一個是報社的同事。那男孩是1974年生的,比我大好多。特別奇怪的是我們全報社的人都知道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他跟斜對門辦公室的女孩結婚了。那個女孩為他離了婚後跟他結婚的。當時我剛從報社出來,驚訝極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啊!其實我們一直都話不多。□當時為什麼要在一起?這家報社級別很高,直屬於部里。機關單位那種氣氛對於我這樣年輕的女孩,挺受不了的。我剛到報社時候,留一個寸頭,兩邊打成酒紅色,中間棕紅色,穿一身的迷彩。一進報社機關大門,我往拿着槍的警衛那兒一站,怎麼能接受得了?我感覺上班車的時候,無數窗戶都打開了,都在看我,我成了另類。那會兒特別受冷落,那些人整天勾心鬥角的,我不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只有那個男孩對我特別好,特別照顧我,然後就在一起了。我覺得挺坦誠,沒有性呀,身體接觸什麼的。那時候很奇怪,雖然我不漂亮,但是報社追我的人特別多。這個男孩不一樣,特別老實誠懇,好多事讓我覺得挺感動的,不知不覺就和他在一起了。最後從報社出來他結婚了,我也沒有太難過,很快過去了。出了報社,覺得學歷很重要,一心想考學,就開始準備成人高考。在考學的時候又認識了另一個男孩。他叫韓景。在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還有那種激情、那種衝動、那種為愛瘋狂的感覺。我覺得以前好像賈克能為我做到的,這一次我就全為他做到了。比如賈克會把好吃的都留給我,我會把好吃的想辦法留給他。當時我考學,他也考學。我們都考上了。他考的是美術系的廣告專業。可以說他才華橫溢,當時所有補習班的老師同學都承認他的美術天分。但是他家遇到了事,以至於他吃了很多苦。他媽媽精神上有問題,經常鬧,結果他爸爸就乾脆辭職照顧她,家裏沒有固定收入。加上他的小姨年齡跟他差不多,也在他家生活,經濟上也沒有完全獨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姨得了很重的病,來北京看病。夜裏4點我陪他去人民醫院挂號。可沒過幾個月人就死了。命運對他家特別殘酷。經過這種慘烈的事,我受到挺大的震撼。那時候我覺得心裏有一種關於愛的衝動。當時,我跟韓景、賈克還有加拿大的那個女孩還一起玩,都挺好的,誰也不計較。半年以後,我考上了人大,他考上了北廣。我倆考的是成人高考,我先拿了通知書。那段時間我開始拚命接攝影的活干,每天在外面拍東西,北京的新聞發佈會我一天能跑三四個,一個月下來能掙近萬元。於是韓景覺得自己被忽略了。他馬上要高考,情緒非常緊張,爸媽自身難保,給不了任何的關愛,在北京又舉目無親。同學都自顧自,沒人能幫他。所以我就盡我能做的——給他買吃的,給他錢,幫他振作起來,那時候我20歲。我從來不懂什麼叫顧慮,什麼叫安慰,好像是賈克給我慣壞了。所以跟韓景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只能是盡我所能幫助他,但實際上也許這仍然微不足道,對他不是最關鍵的。所以他覺得被我忽略了,我們決定分開。我覺得這次分手不一樣。每次和賈克分手都是賭氣,報社那個男孩是因為我很遲鈍,人家結婚了我不知道。第三次我覺得特別難過,不想跟任何人說,因為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我不會做人,什麼事都做不好……從此之後人一下子鬆懈了。雖然考上大專,但也不覺得高興。上課不好好上,考試糊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