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王爺是在同我說笑嗎?」她微笑,面上不見一絲慌張。「倘若王爺這病一輩子都好不全,那我豈不是得一輩子跟着王爺?」

「不錯,正是此意。」他態度囂張地說道。「既然你得跟着我,那就不必擔心閑言閑語。」

「再怎麼說,我都是別人的妻,王爺這樣……豈不是敗壞自己的名聲?」

湛子宸見她似有勸阻之意,以為她這是抗拒隨自己離開,心下一急,不假思索地脫口道:「難道,你不想知道白辰究竟去了哪裏?」

「王爺當真知道他去了哪裏?」

「世上除了我,沒有第二人知道。」

湛子宸以為她不信,有些惱火的問道:「怎麼,你不信?」

她正欲開口,此時,門外卻傳來穆池的請示聲:「王爺。」

「何事打擾?」湛子宸不悅地回道。

「瑞王殿下來了。」

聞言,湛子宸皺眉坐起。「瑞王怎會尋來?」

門外的穆池略帶遲疑地回稟:「……郡主也來了。」

郡主?俞念潔一怔,下意識望向湛子宸,他已下了榻,準備着衣。

「為我着裝束髮。」他側着身,居高臨下地命令道。

她沒有回絕推辭,乖順地照做,繞到他身前,為他穿好外衫,扣上盤扣,系好腰帶,佩上玉環綬,而後為他束髮。

這一連串的動作做來,流暢大方,不見絲毫扭捏或者迴避。

湛子宸越是觀察,越發覺着摸不透這個女子,她性格堅毅,忠於白辰,甚至能等他十年,可他不明白,為何她不曾對他避嫌?

「過去,你也曾為他着衣束髮嗎?」

湛子宸望着銅鏡里,站在他身後的俞念潔,正在為他束上玉環,神態嫻雅淡然,每一舉動無不優雅。

「那是自然。」她輕聲回道,粉色嘴角上揚。

湛子宸卻只覺那抹甜笑無比刺眼,他收回視線,薄唇緊抿,霍地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將微怔的俞念潔晾在原地。

推開房門,門外,穆池屈身抱拳。「王爺。」

湛子宸淡睞一眼,還未揚嗓,一道粉色身影翩然而至,難掩激動的小碎步奔來,伸手抓住了他。

「子宸哥哥。」嬌甜的聲嗓,滿懷欣喜,襯上那張秀美的臉蛋,更是討人歡喜。

緩緩步出寢房的俞念潔,一近門口便看見貌美的妙齡少女半倚在湛子宸懷裏,興奮地訴說思念之情。

她眼底的笑意逐漸斂起,不由得望向湛子宸,欲看清他的面色。

可惜的是,他高大身影背對着,她站的角度,怎麼也看不清。

西院花廳里,兩側太師椅分別坐着一名年近四十,面貌端正且蓄鬍的錦衣男子,以及方才找至寢房的貌美少女。

少女長發編成花髻,簪飾着彩色瑪瑙珠玉,身披雪白狐毛大氅,與那一身雪膚相得益彰,更烘托出那與生倶來的美貌。

湛子宸則是坐於另一側的太師椅上,依然一身玄黑衣着,更顯神色冷峻。

俞念潔與何知秀以及穆池等人,立於一旁,屈身頷首。

「王爺怎會來此?」湛子宸望着對座的瑞王,語氣隱帶一絲不悅。

瑞王是被廢太子的外戚親族,過去曾拜在老羲王門下,視老羲王為師,受其提拔,后因政治理念不合,方分道揚鑣。

卻不想,老羲王辭世之後,瑞王與羲王府復又恢復來往,並且拉攏了湛子宸加入太子黨,從此逆轉了太子黨的頹勢。

「你只讓人上瑞王府捎口信,說是來此治病,此後就沒了消息,你說,我這個從小看你長大的世交叔叔能不擔心嗎?」

說這話時,瑞王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俞念潔,才又往下說。

「況且,碧兒一直挂念着你,鎮日在我面前叨念個不停,我實在是拗不過她,只好把她一起帶來。」

貌美少女同樣緊瞅着立於一旁的俞念潔,眼中滿是困惑與猜疑,可礙於場合,始終只能隱忍不發。

「我聽王府里老家在烏禾縣的嬤嬤說及,一到冬天,烏禾縣經常下雪,比起皇京要冷得多,我擔心子宸哥哥的身體會受不住,所以想來看看。」

孫碧茵望向對座的湛子宸,眉眼彎彎,笑容甜美,愛慕之意盡顯於表,小女兒家的嬌態甚是可愛。

忽焉,她想起自己二十歲的模樣,以及二十歲的心情,竟是滿腔愁緒。

很多年前,她亦曾這樣向「他」撒媽,如今,十年過去,「他」離去之後,她一人肩負起打理妙心堂的責任,只能收起小女兒家的心態,獨立自強。

否則,以她一介女流,如何能服眾?

「碧兒怕冷,還隨瑞王爺一同前來,辛苦你了。」湛子宸朝孫碧茵微笑。

受到他這抹笑的鼓舞,孫碧茵笑容更盛,兩頰紅撲撲的,那模樣當真嬌憨可人,一看便知她心性純良,沒有心機。

「這位便是妙心堂的女主人?」瑞王話鋒一轉,目光再次落在俞念潔身上。

俞念潔直起身,合袖頷首,不卑不亢地回道:「小婦俞氏,見過瑞王殿下。」

瑞王上下打量起來,孫碧茵亦然,眼中難掩好奇與猜忌。

許是看出俞念潔的不安,一旁的何知秀上前抱拳請安:「下官何知秀,烏禾縣縣丞,給瑞王殿下請安。」

「喔,烏禾縣的縣丞怎會在這裏?」瑞王的目光在俞念潔及何知秀兩人身上打轉。

「回王爺的話,下官與俞夫人乃是舊識,日前適逢大雪來襲,下官擔心妙心堂,便前來探視俞夫人。」

何知秀這一席話,說得雖是冠冕堂皇,可聽在旁人耳中,卻是極為曖昧。

俞念潔不由得輕蹙眉心,親了身側的何知秀一眼,不明白他為何要刻意將兩人的關係說得如此曖昧。

湛子宸沉下臉色,冷冷插話:「據我所知,何縣丞與俞夫人以姊弟相稱,弟弟關心姊姊,這也沒有什麼。」

聽出湛子宸亟欲替那兩人辨明關係,瑞王心下瞭然,不由得多看了俞念潔幾眼。

「能讓羲王親自登門求醫,想必俞夫人醫術了得。」瑞王笑笑地褒讚。

「王爺謬讚了,小婦不懂醫,只識藥材與藥理。」俞念潔始終低垂眉眼,未曾抬首。

瑞王訝然。「既是如此,羲王怎會不辭千里來此登門求醫?」

湛子宸方道:「瑞王有所不知,是語辰留下口信,讓我來此求醫。」

瑞王面色微變,連忙岔開話題:「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那麼,病醫治得如何了?可有好轉?」

俞念潔可不傻,她一眼便能看出瑞王的態度閃爍,似乎發覺自己失言,看來,羲王府雙生子的事,他亦是知情。

俞念潔不動聲色地凝親座上的孫碧茵,見她同樣面色有異,臉兒低垂,不見笑容,反倒有些憂慮。

原來,這個天真可愛的郡主,亦是知情人之一……唯獨她,一直被瞞在鼓裏。

心口沉重發悶,俞念潔難忍黯然的垂下眼,袖中合握的雙手,慢慢收緊。

「自從來了妙心堂,我的病便好上許多,俞夫人親手煎的葯湯果真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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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問歸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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