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陰葬（2）

我跟胖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時候天還沒有亮透徹，我們從戲院那邊到縣城這邊坐車的時候，天色還有些暗，三輪車這時候基本都已經在大街上拉客了，都為了多賺點錢養家餬口。這大早上的，霧氣很濃重，這不是在寒冬，就算是在寒冬，這麼大的霧氣也不多見。我隱約聽見了有人在哭泣的聲音，還不止一個人。

漸漸的，哭聲大了起來，濃霧裏人影涌動，都是一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還戴着尖尖的帽子，邊走邊在撒紙錢，持續不斷的哭聲就是從那些人嘴裏傳出來的。

胖爺拍腿道：“不好！我們咋這麼倒霉，遇見這玩意兒了，快走！”

我還不明白胖爺說的是什麼意思，就被他拽着跑了，胖爺見秦風還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拽着秦風一起跑。

沒過一會兒，我就氣喘吁吁了，我邊跑邊問道：“胖爺……那個……是什麼啊？不就是有人死了，抬去下葬嗎？有啥好怕的……？”我們村子裏倒是有看見這些不吉利會觸霉頭的說法，胖爺跟秦風一看就知道不是世俗人，也怕這個嗎？

胖爺邊喘氣便說道：“我奶奶說了……呼呼……遇見大早上下葬的隊伍……躲遠點兒，不然會倒霉的！”

還真是這個，我正無語的時候，秦風突然說話了：“這不是普通的送葬，是‘陰葬’。那些送葬的人，也都不是活人，是地府的鬼差，棺材裏的，是即將去轉世投胎的人。俗稱‘遊魂葬’，那些鬼差抬着那人在他生前走過最多的地方走一圈兒之後，就回到地府去，讓其投胎轉世。通常都是在太陽還沒出來的大清早。”

胖爺停了下來：“我說……秦風，你怎麼對於這些鬼怪的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倒是記起來你自己是哪裏人啊，我可不想帶着一個路痴獃子過完這輩子，胖爺我還得找個漂亮媳婦兒呢。媽啊，幸好我們跑了，那些都不是活人，要是真撞上了，那就不是倒霉那麼簡單了，胖爺我真是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過啊……每天世上死那麼多人，地府里投胎轉世的也不少吧？要是挨個兒都這麼搞的話，忙得過來嗎？我怎麼覺得你在瞎扯淡呢？”

秦風跟我們一起跑了這麼久，我跟胖爺都喘得不行了，他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聽胖爺說完，他說道：“一般人沒有這待遇，通常是那些在陰間呆得比較久地位也比較高的老鬼。”

胖爺看了秦風一眼說道：“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該不會是蒙人的吧？你說，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秦風淡淡的說道：“我忘了。”

好吧，我算是看出來了，秦風的記性是真的不好，就像胖爺說的，他除了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就是這些鬼怪說了，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過了許久，濃霧散去了，太陽也出來了，我的心才平靜下來：“我要回去了。”

這麼些天沒回家，也不知道我媽跟我弟弟怎麼樣了，一想到李大壯對我媽和我弟弟非打即罵，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回去就是要弄死他的，也不知道那個臭道士死了沒，警察會不會找上我，一想到連我遇到的白玉都不是人，我就覺得我的人生已經沒救了……

對，殺了李大壯，我媽就算要再嫁人，也要擦亮眼，找個就算窮，也能對她好的男人，不要再為了孩子，委屈了自己。

胖爺湊了過來：“傻姑娘，你哭啥？”

我這才驚覺自己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來的，我抹了把臉說道：“沒什麼，謝謝你們救了我，這輩子我沒辦法報答你們了，下輩子吧。”

胖爺笑道：“你說啥呢？要報答這輩子啊，幹啥要下輩子啊，胖爺我還沒媳婦兒，不然等你長大以身相許？話說你今年多大了來着……”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秦風一巴掌拍在了後腦勺，胖爺摸着腦袋說道：“我這不開玩笑呢嘛，打我幹啥啊？”

我笑了笑說道：“我快要死了，因為我殺了人，而且還要再殺一個人，殺人是犯法的，所以我也會死的。欠你們的，真的要等到下輩子還了。”

胖爺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起來：“小妮子，你沒開玩笑吧？”

秦風冷不丁的插話：“你是快要死了，但不是現在，是兩年之後。”

我被秦風的話弄得摸不着頭腦，他知道我會在什麼時候死掉？胖爺用手肘撞了秦風一下：“我知道你會幫人算命看相，你算了你別啥都說好嗎？做咱們這行的，泄露天機太多會死得早的……”秦風不搭理他，背過了身去，胖爺不依不饒的：“我說真的，你下次你可以說得委婉些……”

看他們倆鬧，我朝回家的路走去，該說的話我都說了，萍水相逢，有聚有散。

我一個人翻過了山，好不容易到了村子裏，走到家門前，院門開着。我抑制不住心裏的激動，紅着眼眶跑了進去。我媽正在掃院子，看見我跑進來，先是楞了一下，然後丟了掃帚就撲上來抱住了我：“小月啊，你咋回來的？”

我帶着哭腔說道：“我一時間跟你說不清楚，反正我回來了，李大壯呢？他在哪裏？”

我媽立刻把我拽到了一邊兒：“小聲點兒，他昨晚喝醉了回來還沒睡醒呢，被他聽見你叫他名字，他非打死你不可！你趕緊走吧，別回來了，他要是見你回來了，還要再把你賣了！你等着，媽去他身上看看有沒有錢，你當路費，自己在外面好好活，都怪媽沒用，媽股不了你了……”

我媽說著就要進屋去，我拽住了她：“媽！李大壯發現你拿他錢會打死你的，我不要錢，我也不走，李大壯他不是人，他把我的人生毀了，我已經不想活了，他也別想活！媽，你別管，你該幹嘛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