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我精神失常了
我依舊在寧父對面的位置坐下，他笑眯眯地招呼我吃東西。我小聲應着，可盯着盤子裏的菜肴卻怎麼也沒有胃口。
“唐小姐，哦，不，作為長輩我還是叫你小麥吧。”寧父溫和地開口，“我都一把年紀了，只有佳曦一個孫女，你也算是我們寧家的功臣。”
聽到他口中提到佳曦，我的心狠狠一顫，“佳曦還是個孩子……”
“當然！”寧父似乎對我的話有些不解，“你以為怎樣？她當然是個孩子，不過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我們寧家的孩子，未來的天之嬌女。”
“我不想她當什麼天之嬌女，我只想她平安健康地長大。”我的眼神充滿戒備。
“她生在我們寧家，就註定不可能平凡的孩子。”寧父似乎在為我的天真感到不屑，“你還年輕，還可以天真，可寧松濤已經四十歲了，他如果還這麼天真，那就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教導無方了。”
“我不明白，你已經有寧遠，已經可以讓所有寧家人都過上比常人富足得多的生活，為什麼還不能滿足？”我望着他，希望可以從他平靜的眼睛中發現些什麼。
可惜，他只是笑了笑，“我當了半輩子警察，為了保一方平安，也算鞠躬盡瘁。可是你以為跟那些犯罪份子打交道單憑鞠躬盡瘁就能讓他們服服貼貼？”說到這兒他臉上的輕蔑掩飾不住，“你得跟他們交朋友，讓他們服你，當然必要的時候為了政績，為了不犧牲更多的利益，你得跟他們做交易，給他們些甜頭。”
寧父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里那樣娓娓道來，給我講述着他的心理歷程。
“漸漸的時間長了，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等我醒過神來時，大半個圈子已經成了我在領導。”他嗤嗤地笑起來，“你說可笑嗎？好人的頭兒和壞人的頭兒居然是一個人，而我還得操控好兩邊的平衡。後來我有了兒子、女兒，我也想把身上這可笑的差使都卸掉，可是實際情況不允許，就像一台機器，開關壞了，一旦開始運作就沒辦法停下來。停下來就是死，還會連累妻兒，我只能走下去。”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好像想起了那段腥風血雨的日子。
“可是我對抗不了衰老，為了讓寧家不倒下去，我只能讓兒女們抗起我的擔子。松濤看着叛逆，實則沒他姐姐狠決，所以我讓他進了公安系統，繼承我陽光的一面。纖雲則開始接手寧家的黑暗。我希望他們姐弟像當初的我一樣，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找到兩者間的平衡~”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眼底湧起濃重的懊惱。
“可是，寧松濤想讓陽光照到寧家的每一個角落。”我自豪地大聲道，眼神都是閃閃發光的。
寧父斂去笑容，冷幽幽的看着我，半晌才嘆了口氣，又恢復成溫和的面容，“他十年前離開警局那天，我就知道他想幹什麼。沒有他茂林警局一樣還是我的天下。”
“現在不是了。”我繼續得意地說下去，“否則你也不會把我關在這裏，逼寧松濤上門。這恰恰是因為他讓你無法掌控！”
“啪！”寧父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喝道，“放肆，太沒規矩了！”
他這一聲低吼，阿梅立即走過來，扶着他又慢慢坐下道，“老爺息怒，犯不着跟小輩兒發這麼大脾氣。”
寧父依舊怒沖沖地瞪着我，我心裏卻有一絲痛快的感覺，答案已經揭曉，寧松濤還是我小時候夢裏那個英雄，一點都沒沾塵。就算跟自己的家庭對抗，跟自己的父親為敵，他也沒有改變過一個英雄的初衷。
我做錯了事，卻沒有愛錯人！
“讓她回房好好反醒！”寧父沉聲留下一句話，就離開餐桌出了客廳。
阿梅則低着頭跟在他身後，一直跟着他到院子裏，有黑衣保鏢接手了她的工作，她才轉身回來。之後便立在我身邊，面色不善地盯着我。
“小姐，請回房吧。”她的聲音不冷不熱。
我反正也沒有胃口，索性推開面前的餐盤，高傲的起身，用餘光掃了她一眼，便故意踩着趾高氣昂的步子上樓去了。
阿梅也不惱，依舊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跟在我身後，直到我進了房間，她才關上門從外面上了鎖。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溜過去，我幾乎都忘了過了幾天，連晝夜也巔倒了。我的胃口越來越差，睡眠也越來越少。經常莫名其妙的亢奮，恨不得一下就撲到寧松濤的懷裏。有時候一想到佳曦，一想到寧松濤，就會憤怒得不能自控。
有時會一整夜都煩燥不安地在房間來往踱步，整夜整夜的喝水，卻依然覺得渴。
在不知是第幾天的夜晚，我又一次汗濕全身地從夢中驚醒，我睜着眼睛看着黑暗的房間，大腦無比清醒。我爬起來來到浴室鏡前，鏡子裏的人好瘦好瘦，她似乎還在跟我打招呼，她在笑。
可是我明明沒有笑，我用力揉揉眼睛，鏡子中的自己臉色蒼白，下巴尖得很像時下流行的蛇精臉，一雙眼睛顯得尤其的大。
我摸了摸自己額頭，沒有發燒，可我為什麼會出現幻覺，是腦袋裏的血塊又壓迫我的神經了？還是被關在這裏有些精神失常了？我摸索到柜子上，喝了滿滿一杯水，卻還是覺得哪裏不滿足。心裏似乎開了個無底洞，迫切地想要用什麼把它填滿。
我跌跌撞撞地在房間尋找着，尋找着可以讓我滿足的東西，可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我開始憤怒，觸目可及的東西都在激怒我，都在嘲笑我，我把它們通通撕碎，通通打破。
我在這樣的念頭下橫衝直撞，疼痛似乎帶給我一絲快感，我拚命發泄着。
第二天，阿梅打開房門叫醒我時，我才發現自己倒在地板上周圍一片狼籍。四周是東一灘西一灘的血跡，還有一團團被我自己扯掉的頭髮。
阿梅垂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的輕蔑更深了，“老爺請你下去接電話。”
腦袋在嗡嗡作響，根本無法思考，可是我本能的拒絕着，“我不要，我不要接電話，不要~”
阿梅一步步向我走過來，我開始尖叫，恐懼地後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