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樹下夜審鬼
“你們都滾!以後我蔡小芹沒有你們這樣的朋友!”小芹喊完這句話,泣不成聲。
小芹的朋友並不多,為了能夠融入這個圈子,她和她們一樣畫著煙熏妝,在身上刺青,她把父親留給她的生活費都拿出來請朋友吃飯喝酒。一個成績並不算好的單親家庭的孩子,學校里過的並不輕鬆,似乎就只能靠幾個“社會”上的朋友來撐面子了。
而今天,她再沒有朋友了。
屋裏耳環男等人也自知理虧,爬起來一句話都沒敢說,幾個人灰溜溜的走了出去,全然沒有往日的囂張。
白長生安撫着懷裏的小芹,看着幾人出了院子,偷偷開啟陰陽眼,果然,剛剛躲在小芹身後的女鬼並沒有走,就站在院子角落的榆樹下。在陰陽眼開啟的狀態下,那鬼魂並不再是一團有如實質的鬼影了,而是眉目清晰,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白長生眉頭微皺,這女人看年紀三十到四十歲之間,一身鵝黃色連衣裙,面帶倦容,如果在大街上看見,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年女子罷了,並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地方。
這女鬼似乎在哪見過,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這是老白見過的第二隻鬼,第一位是機車女王,生前是個性感御姐,死後也沒什麼變化,眼前這是第二次見,看樣子鬼和傳說中的並不相同,一點沒有猙獰恐怖的感覺,相反,白長生覺得這就是一個人,有着喜怒哀樂,和陽間的人一起感受着悲歡離合。
叮——觸發任務:房東家的女鬼。
任務提示:搞定女鬼事件。
任務獎勵:初級入夢術。
白長生正在上下打量着女鬼,竟然觸發了任務!搞定女鬼事件,也不知道怎麼才算搞定,不過剛剛給這女鬼看了無常令牌,女鬼跪下了,說明至少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那麼就可以裝逼了。
“小芹,你先進屋,我處理點事情。”
女孩在懷裏已經哭成了個大花臉,之前的煙熏妝現在看着跟熊貓一樣,至於白長生要幹什麼,她也猜出了大概。
“生哥,你不會有事吧?”小芹平復了一下情緒問道。
“沒事,進屋洗把臉,我就在外面,不用害怕。”
女孩很是乖巧,點點頭進了房間。白長生順手帶上門,轉身看着榆樹的方向,
“我看得見你,過來吧。”
那黃衣女鬼聽后渾身一震,但又不敢違抗,小心翼翼地款步上前,對着白長生盈盈一拜:“小女子並無意衝撞上仙,望請恕罪。”
白長生微微皺眉,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跟在小芹的身後?”
“我……”黃衣女鬼語帶哽咽,“我是蔡小芹的生母,叫秦姜,三年前病死,因放心不下女兒,眷戀塵世,所以並未轉世投胎,魂魄一直棲身這棵老榆樹下,今晚聽見女兒呼喚,故此現身。”
聽秦姜這麼一說,白長生也想了起來,以前在蔡叔家裏倒是見過小芹母親的照片,所以才會覺得這女鬼眼熟。不過他是兩年前搬來的,那時候秦姜已經死了一年多,所以兩人並未謀面。
白長生心有所感,把“無常令牌”拿在手裏,在陰陽眼開啟的狀態下,令牌熒熒微光照在秦姜身上,一絲零零碎碎的畫面出現在神念之中。
黑白無常並不是尋常鬼差,有着賞善罰惡的職權,所以不管是人是鬼,陽世所作所為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白長生雖然沒有前世白無常的驚世神通,但通過無常令牌,倒也可以查看一二。
熒光在秦姜身前,彙集成一段段畫面……
畫面中的小芹年紀還小,一臉稚氣,看樣子只有七八歲,還是在這個院子裏,小芹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跑進廚房,對着正在炒菜的秦姜問道:“媽媽,爸爸怎麼還沒回來啊?”
秦姜擦了擦頭上的汗珠,臉帶微笑:“你爸說已經下高速了,一會就到,你去路口迎迎吧,注意看車,別亂跑。”
不一會兒,外面喇叭響,秦姜放下手中的鍋鏟,用圍裙擦了擦手,快步跑出來,把院子門大開。蔡叔那輛嶄新的貨車倒進了院子,蔡叔從車上跳下,又從副駕駛的位置上抱下了女兒。此時,院子裏老榆樹滿樹都是榆錢。
屋子裏的炕桌上,一家人喜笑顏開,小芹坐在爸爸懷裏,說什麼也不願意起來。老蔡端着酒杯,懷裏摟着女兒,對面的秦姜也是含情脈脈。
畫面飛逝,還是這個小院,還是那間屋子。秦姜躺在床上,氣若遊絲,已經十歲左右的小芹滿臉焦急,“媽媽,我爸就要回來了,你忍一忍……”
不多時,老蔡風風火火地闖進屋,用棉被包着媳婦,抱起來就往外跑,身後小芹磕磕絆絆地跟着,北風呼嘯,老榆樹已經是光禿禿的了。
出去的是三個人,回來的只有父女倆了。還不滿十一歲的小芹一身重孝,捧着母親的遺像,哭的眼圈都腫了,老蔡也是垂頭喪氣,眼淚生生往眼睛裏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芹從屋子裏摔門出去,口中大喊:“都怪你!你要是早一天回來,媽媽就不會死!”
老蔡跟了出來,可女兒已經跑遠了,三十多歲的漢子,頓時淚崩,回手一拳打在老榆樹上,手上開裂的凍傷處瞬間流出血來。
樹下,秦姜半透明的身影浮現出來,看着丈夫,雙目含淚。可是丈夫卻看不見自己。
蔡叔又一次出車了,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小芹撅着嘴,眼睛看向別處,不理不睬。蔡叔嘆了口氣,轉身出門。
直到蔡叔的身影消失在衚衕口,女孩才委屈地哭了出來。
當天晚上,女孩捧着母親的照片,坐在老榆樹下,哭着睡著了。榆樹垂下枝葉,彷彿將女孩攬在懷裏……
蔡叔回來了,發現亡妻生前戴的金戒指不見了,逼問小芹:“你是不是把戒指賣了?”小芹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父親舉了幾次的手都沒落下來,只是臨走時多給小芹留了500塊的生活費。
蔡叔並不知道,那枚金戒指套在了老榆樹的枝幹上,現在已經和樹長在了一起。孩子以為找不到金戒指,以後父親便不會再娶。
斗轉星移,已經開始發育的小芹躺在榆樹下,口中吐着煙圈,眼望夜空,眼神空洞。
畫面又是一轉,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個個誇張的煙熏妝,五顏六色的頭髮,在院子裏推杯換盞、吆五喝六,小芹一條腿踩在凳子上,仰着頭,將一整瓶啤酒一飲而盡。
榆樹下,一個看不見的身影,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