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好像是這個意思。」白定祥為難道,「可親家老爺不會氣得上門來么?」
「你沒聽她說么?她自有辦法,你快去安排。」李氏想了想又叮囑道,「只說與親家老爺聽,別把事情鬧大,你也知道,他要面子的,不好教旁人都曉得,不然你我可處理不來」
白定祥對唐士寧也是怕得緊,連聲嘆氣,可如今的形勢,真是要硬着頭皮也得上了。
大不了叫唐士寧打一頓,或者多賠償些錢財,換得一輩子清凈也好。
李氏與白定祥商議之後,就把白振揚叫了去,想着今日把好消息告知兒子,以後再不用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必定就會開懷了。
「振揚,老爺已經打算去同親家老爺說,你且放心,這樁事一定會如你所願。」李氏滿是憐愛的道,「難為你熬了這些時間,為娘以後定會幫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好媳婦。」
她終於還是得償所願,白振揚暗嘆一聲,並不作答。
李氏見他臉上並沒有露出歡顏,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休掉她么,怎的反而卻不高興?」
白振揚擠出一絲笑來,「兒子高興。」
「這就好了,只和離倒是便宜了她,」李氏冷笑道,「她這番得意,我暫且忍着,往後定要再還了她」又叮囑兒子,「最近你少露面,在衙門裏也要避着唐家老爺,這樁事我與你父親自會處理好。」
「有勞娘了。」
他看上去仍是鬱鬱寡歡,李氏只當他是被折磨久了,嘆口氣道,「真是冤孽,早知當初,真不應該……」她擺擺手,「罷了,罷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罷,你這樣的條件,不愁有好姑娘願意嫁你,那喪門星走了,好運也就來了。你這些時日好好調養着,別再喝酒傷了身體,可知道?」
白振揚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吐出了一句並不情願的話,「是,兒子曉得了。」
唐枚如今要做的便是等。
只她很好奇,白定祥會什麼時候去告知唐士寧,這是需要勇氣的。因為唐士寧的脾氣,爆發起來實在嚇人,更何況,白定祥只有被欺壓的份,誰叫他落了把柄在人手裏,硬不起來呢?
就這樣的情況,他們夫婦還嫌棄唐家失勢,於白家再無助力。如此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她自然要把過錯方的責任讓他們來承擔,讓唐士寧的怒氣有處可泄,而不是發在她這個二女兒的身上。
塵埃已是要落定,唐枚看着手裏的單子,上面寫着一長串的物件,那是她嫁過來時帶的嫁妝,現在就該清理了,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六十抬?」唐枚問劉媽媽,「我怎麼現在才覺着有些少呢?依咱們家的家業,不是應該一百二十抬?娘也太小氣了些。」
「太太豈會不知道你的脾性?」劉媽媽自是要幫張氏說話的,「多了怕你大手大腳,少一些你總會收斂,太太是要你學會節儉呢。再說白家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你這點子嫁妝足夠了,不寒酸。」其實還有主要的一點沒有說,唐惠當年的嫁妝就是六十抬,總不好越了去,讓姐妹倆新生罅隙。
唐枚撲哧一笑,「我隨便問問罷了,媽媽用得着這麼認真?就算六十抬,我x后總能變出更多的來,媽媽信不信?」
「信,信,少夫人厲害的緊,能變出二百八十抬,老奴也信。」
紅玉聽到了直笑,「媽媽別是偷偷在嘴上抹了蜜了罷?」
「你不知少夫人喜歡被誇呢?老奴賺些賞錢,你別來埋汰人。」劉媽媽笑罵一聲。
唐枚指了指單子,「咦,這蟹八件也是嫁妝?」
「那自然是,少夫人莫非忘了不成?」
紅玉接話道,「媽媽您可糊塗了,少夫人一直都沒有耐心吃螃蟹,哪兒還記得這甚麼蟹八件。」
原來是吃螃蟹用的工具,此時秋高氣爽,正當是食用螃蟹的好時節,唐枚連忙道,「快找出來給我瞧瞧,今兒我倒是想吃螃蟹了,媽媽,叫廚房去買來蒸了吃。」
劉媽媽道,「不用買來,夫人喜歡吃,今兒早上才叫大廚房採辦的,我這就去取。」
紅玉則去庫房找那蟹八件。
說起這蟹八件,乃是因為唐家來自揚州,江南那處地方的人多數都喜食螃蟹,蟹八件就是從那邊流行起來的,所以即便來到京城,張氏仍是沒有拋掉這種習俗,請工匠精心打造出一套純金的蟹八件,給女兒當作嫁妝之一。
這樣華麗而貴重的工具,唐枚還是第一次使用,不由興奮異常,把這些個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等等擺弄來擺弄去,最後就只等着螃蟹上桌了。
「少夫人,這螃蟹寒涼,可不能多吃。」劉媽媽在旁叮囑。
端上來的螃蟹個頭都很大,蟹肉飽滿,膏黃肥厚,又是純天然的關係,鮮美異常,唐枚從來沒有吃過這般好吃的螃蟹,簡直停不下手。
不過劉媽媽說得對,再美味也得有個度,萬一吃壞肚子就不好了,她把最後一截螃蟹的腿兩邊剪開,取出內里白中帶褐色的肉放進醋里沾了沾,吃完了,才放下剪子道,「那就不吃了,這些你們拿去分了罷。對了,媽媽,明兒叫宋娘子煮蟹黃粥來。」
紅玉端了熱水給她洗手。
唐枚洗了幾遍方才沒有螃蟹的味道,紅玉又把水端出去,結果差點與從門外走進來的白振揚撞了個滿懷。
「少爺……」紅玉嚇一跳,少爺好幾日不來這裏,她一直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可綠翠叫她不要好奇,只用心伺候少夫人。
唐枚抬起頭,看到門口立在的身影,一時也不知道同他說什麼好。
白振揚瞥到桌子上尚未收拾乾淨的螃蟹殼,又看向唐枚,她神清氣爽,如意非常,還能盡情享受美味,哪兒有半分不舍?心裏頓時五味紛雜,幾步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頓道,「我是來恭喜你的。」
劉媽媽見勢頭不對,忙帶着兩個丫環下去了,自個兒立在門口,萬一有什麼動靜,她也好進去解救。
濃重的酒味迎面撲來,唐枚不由倒退兩步。
白振揚一把拉住她,「怎麼?你不恭喜我么?」
「你喝醉了。」她擰起眉。
「你沒回答我呢,你怎麼不恭喜我?」他慢慢逼近,一雙眼睛蒙了層霧氣,不如往常黑白分明,臉頰更是仿若印染了紅霞一般。
唐枚掙不脫他的手,知他酒勁上來,只得順着道,「恭喜你。」
「好,很好,你真聽話。」白振揚笑起來。
「那你可以放了我罷?」她盡量放軟語氣,「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不,我要這麼說。」他的右手一摟,忽然把她整個人都攬進懷裏,雙手牢牢抱緊她的腰。那力量之大,仿若是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這麼長久以來,她第一次與他這樣親近,唐枚完全僵住了,動彈不得。
「枚兒,你好香。」他低下頭,閉着眼睛,貪婪的聞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那味道曾一整夜,一整夜的圍繞着他,令他難以入睡。
唐枚困在他懷抱里,聽到那似嘆息般的聲音,心不覺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