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回娘家探消息】
花梨木梳妝枱上琳琅滿目,綠玉瑪瑙蝴蝶簪、赤金鑲寶鏤空手鐲、雙鳳垂五彩珠玉步搖……大部分的首飾都極為繁複華麗,不少於兩樣寶石鑲嵌其中,唐枚瞧了一眼,叫紅玉拿那套碧玉的給她戴上。
這套首飾是裏面樣式最為簡單的,少夫人從來不曾佩戴過,兩個丫鬟紅玉跟綠翠互相交換了下眼色,紅玉滿腹疑惑的給唐枚梳妝打扮起來。
劉嬤嬤突然滿臉怒氣的走進屋子,她臉本來就黑,生氣的時候看着有些嚇人。
綠翠忙端了盞茶給她,笑道:「嬤嬤,你肝火盛,多喝點茶才好。」其實也不怪劉嬤嬤氣憤,之前少夫人病情加重,本應該是最需要人照料安慰的時候,結果夫人說怕少爺過了病氣,令他們不要同房,最後少夫人好了,少爺不但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還是住在金姨娘那裏,甚至連早飯都不回來用,這把少夫人置於何地?
劉嬤嬤捂住腦袋,輕聲道:「少夫人一會兒也不要跟少爺吵鬧,金姨娘那狐媚子就是會扮溫順才討得少爺喜歡。不過少夫人啊,你也要收斂着自己的脾性,太太總要老奴提醒你,唉,你也要聽聽老奴的啊!」
聲音聽着很壓抑,明顯是把怒氣硬生生壓下去才說出來那樣的話,看得出來,劉嬤嬤是忠心一片,唐枚點點頭。
見少夫人難得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劉嬤嬤立時歡喜了,忙扶着她去專門用飯的東廂房,又怕凍着,叫紅玉先去把那邊的炭盆點起來。其實已經二月了,哪有那麽冷,她是怕少夫人重病初癒受不了,才處處小心。
唐枚到門口的時候,白振揚正從外面走進來。他長着一張男人中少見的瓜子臉,雙眼皮,皮膚又白,唐枚看見他的時候很驚訝,沒想到她會有一個如此貌美的丈夫。
「去娘那兒吧。」他冷冷說了一句。
劉嬤嬤拳頭捏緊了,梗着脖子道:「少夫人還沒用飯呢。」他在金姨娘那裏吃飽了,卻要少夫人餓着肚子去請安,豈有此理!
白振揚揚起下頷,「自個兒起那麽晚,怪誰?難道還要娘等咱們?」說罷一揮袖子自行先去了。
劉嬤嬤看着他背影,恨不得一拳揮上去。她早年曾隨父母學過些武藝,後來家鄉水災與家人離散,便沿路賣藝過活,誰料後來遇上歹人,雖奮力抵抗逃出來,可頭卻被打破了,滿臉是血的暈倒在街頭。但運氣也是好,正好碰上唐枚的母親張氏,自此就入了唐家,做了張氏的貼身丫鬟。
「少夫人,還是先去用飯吧。」回過頭的時候,劉嬤嬤又恢復了冷靜,「夫人也知道你需要休息,不會責怪的。」
唐枚嗯了一聲,隨劉嬤嬤去了東廂房,只見桌上擺着四個精緻的小菜,她不由咽了下口水,昨天因為這一場離奇穿越,晚上完全沒有睡好,肚子已經餓得不行了。
看她埋頭吃飯,胃口很好,劉嬤嬤欣慰的笑了。
唐枚吃飽喝足,頓覺精神充沛,思緒又活躍起來。她仍然覺得這事兒很玄,自己因為飛機失事而穿越,可這個時空的唐枚呢?怎麽也是大戶人家的少夫人,怎麽悄無聲息就沒了?
她醒來的時候,劉嬤嬤頭疼病犯了,正在外頭稍作休息,就只有兩個丫鬟陪在身邊。這實在不像彌留之際的情況,根據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判斷,她是有父母的,也在京城,那麽,女兒在生死關頭,怎麽會不陪在身邊?
「嬤嬤,我病好了,要不要告訴爹跟娘?」她試探的問。
劉嬤嬤嘆一聲,「本來只是風寒,喝喝葯就好的,想着不要讓太太擔心,最近那邊也是……可是誰曉得後來病得那麽急,老奴都來不及去告訴老爺太太,幸好你沒有事,老爺太太也不用虛驚一場。」
唐枚聽完,手指輕敲了兩下桌面。只是風寒,竟然就丟了性命嗎?她又問:「我昏昏沉沉的,那會兒大夫沒說為什麽病情會加重?」
「大夫也不清楚。」劉嬤嬤有些氣憤,兩道烏黑的眉毛豎起來,「真是個庸醫,連個風寒都治不好!虧得少夫人以前給他那麽多賞錢!」說罷瞪起唐枚來,「我早說了,那小子不過就是嘴巴甜一些,哪兒有什麽真功夫?少夫人這下該相信了吧?」
劉嬤嬤真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唐枚笑了笑,「嬤嬤說的是。」
「啊?」劉嬤嬤呆住了,她剛才一時火大教訓了少夫人,少夫人居然還笑咪咪的,她很不適應,「少夫人,你、你……」唐枚是個什麽蠻橫性子,她比誰都清楚,從小帶大的人,今兒卻變了。
「我想通了,還是要聽嬤嬤的,只要嬤嬤說得有理,都得聽。您看,這大夫不就是一個例子,要是早聽嬤嬤的換個好大夫,可能我的病早就好了。」
劉嬤嬤的嘴巴張大得能放得下一個雞蛋,身後的紅玉綠翠也面面相覷,滿臉不可置信。
「怎麽?嬤嬤還是希望我跟以前一樣?」
「不不不……這樣好、這樣好,少夫人想通就好。」劉嬤嬤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疊聲的道:「太太要聽到了不知道多高興,少夫人總算懂事了。」說著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感動得哭起來。
唐枚這下確信了,自己以前只怕真是個令人頭疼的角色。
「時辰不早了,少夫人該去給夫人請安了。」抹掉眼淚,劉嬤嬤提醒她。
昨日下午大夫來請脈,白家的人都知道她病好了,白夫人也曾來看過她,所以並不是第一次見面,唐枚便也沒有之前緊張。
而在清心閣里,白夫人李氏正聽周嬤嬤說話,說白振揚早上是從金姨娘房裏出來的,早飯也是在那兒用的。
「不過少夫人奇怪得緊,竟一句都沒有罵少爺。」周嬤嬤本來猜測定然會鬧得天翻地覆,就算不動手,物什都要摔碎幾隻,結果卻是風平浪靜。
李氏眉頭挑了起來,想起昨日看到的唐枚,她低垂着頭,不若往日的傲氣。
大丫鬟燕萍進來通報,「夫人,少爺來了。」
周嬤嬤隨即退了下去。
門帘挑開,白振揚走進來,帶着孩子般的微笑,行了禮就倚在李氏身邊。
「你這孩子,枚兒身體好了,你怎麽也不多陪陪她?她可是你的正室夫人!」
自唐枚嫁進來,兩人就從來沒有看對眼,成日吵架,他早就厭煩透了,那女人心眼小又喜歡撒潑,多看一眼都難受。白振揚委屈道:「我實在受不了她了,娘,為什麽就不能休了她呢?」他情緒激動的吼道:「他們唐家如今泥菩薩過江,我就不信敢上門來鬧!」
「你給我住嘴!」李氏聲音裏帶着威壓,「這話斷不可亂說,被你爹聽到可不得了!」
白振揚立時又變得很沮喪,就因為父親,他才娶了唐枚,只要父親一天不鬆口,他就要一直忍受下去。
唐枚這時也到了,進來給李氏行了禮,然後安靜的立在白振揚的旁邊。
眼前的兒媳婦規規矩矩,眼角眉梢全沒有一絲煞氣,見自己看過來,竟還微微笑了笑,十分的溫順謙和。李氏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麽葯,要是平時,早就上來告狀撒潑了,哪兒會那麽平靜?她端起手邊的茶盞,笑道:「身子才好,這些天就不要來請安了,多多休息。振揚,你今日休沐,正好也陪着媳婦兒,別出去了。」
白振揚咬着牙,可他從來不在旁人面前忤逆父母,也只得點頭答應。
唐枚卻道:「娘,我今兒想回一趟娘家。」
李氏的手頓了頓,她不禁又打量唐枚一眼。當初第一眼看到這個媳婦,她就十分不滿意,倒不是因為她長得不美,而是那眼角眉梢的傲氣,一看就是被家裏寵大的,奈何白定祥非要結這門親,為了丈夫的官途,她只得同意。
娶進來後果然就是如此,跟自己兒子像是八字相剋,三天兩頭的打鬧,那傲氣都變成了煞氣,每次來見她,總有說不完的壞話——當然,都是關於白振揚的。可現在她的眉眼卻變得溫婉,望過來的眼神平平靜靜,在等待她准許。
「也好,不過這幾日寒意重,你出門要多加註意,別又凍着了,否則親家夫人可要心疼了。」李氏又叫周嬤嬤進來,叫她拿些禮物給唐枚帶回去,那是對唐家的一點心意。
唐枚感激的謝了。
「振揚,你陪枚兒一起去。」李氏又說了一句。
白振揚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