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刑婆子便急忙出府去找人牙子了,把條件一說。
隔日,那人牙子就帶了十幾個小姑娘來。
刑婆子同苗姨娘挑了大半日才挑出三個。
秦媽媽自是關注這件事,回來同張氏講,「倒沒有挑那些個標緻的,還真叫人奇怪。」
「哦?那倒是挑了哪些呢?」
「說是叫她們唱歌呢,像是找女伶一般,太太你說好不好笑?莫不是來做活的,倒是來唱曲的。」
張氏皺了皺眉,「苗姨娘原先也是唱曲的。」
「如此說來,想是要籠絡老爺了。」秦媽媽道,「那怎麼好呢太太?」
「咱們正經府邸被她弄成什麼樣子,真箇不成體統了!」張氏斥責了兩句,轉念一想,又道,「也罷了,先隨她去,到底沒有起頭呢,說了老爺也是有借口不管的,你只管找人盯着。」
秦媽媽忙答應一聲。
昨晚下了一陣小雨,清晨起來,天驟然冷了好多。
唐枚請安回來,只見青石路兩邊落滿了葉子,再遠些,那園子裏前幾日還盛放的花兒也一夜之間都凋謝了乾淨。
她想起蘇三小姐送的那個海棠暖手爐,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問劉媽媽道,「我倒是該回送什麼給蘇三小姐呢?她應是樣樣都不缺的。」
「要不小姐跟宋娘子學做個點心送了去,也是誠意。」
唐枚點點頭,「可以考慮下。」
正說著,秋葉從院子裏迎上來道,「小姐,蔡有道家的來了,帶了好些東西,正等着小姐呢。」
她進去一看,正是王銀玲來了。
王銀玲上來恭恭敬敬行了禮,臉上滿是笑容,「問二小姐好。」
唐枚笑道,「你是該來了,丙兒同你分開那麼久,應是也想念的很。」
王銀玲想到最疼的小兒子,眼角有些濕潤,「丙兒有福氣跟着少爺念書,多虧了二小姐的恩德。」
「是他自己的功勞,對了,我上回跟你說的事,都弄了嗎?」
「那些雞鴨牛羊都買了,養的好好的呢,至於果樹,暫時只種了些橘樹,梨樹,梅子樹,等來年開春再種些別的。還有藕呢,相公在試着養,只天氣還不對,也要等明年才行。」
「這就行了。」唐枚滿意的點點頭,叫劉媽媽帶王銀玲先去休息,丙兒跟唐宏去私塾,得傍晚才能回來同她相見。
春芬這時把王銀玲帶來的東西拆了開來,只見滾出來好些鮮果,笑道,「真香呢,小姐,咦,還有鹹鴨蛋!小姐,早上配了粥吃最好。」
上回她只跟王銀玲提過一次鹹鴨蛋,她倒是記得了,也是個有心的,唐枚道,「晚上就煮了吃罷,我倒是饞了。」
山珍海味吃得多,也要發膩。
「還有狐皮呢!好漂亮!」春芬忽地叫道,喜滋滋捧上來給唐枚瞧。
紅玉也湊過來看,「是不是那小林子裏打到的呀?」
這是一張雪白的狐皮,又滑又軟,唐枚摸了幾下,笑起來,「才說沒東西送給蘇三小姐,王大娘子倒是來得巧。」
「這麼好的狐皮,可算難得,奴婢瞧着比小姐那件披風上的皮子還要好呢。」綠翠也道,「不過就這麼送給蘇三小姐么?」
唐枚想了想,「天氣既冷了,做個暖袖好了。」說罷就叫綠翠把放針線的箱籠拿來。
「你會這個的,倒是教我怎麼做。」
綠翠自是全教了,剪裁了之後,唐枚又親手來縫。
從這天早上一直做到第二日下午,才做好了。
看着這雪白的暖袖,她很是有成就感,心想,蘇三小姐定是會喜歡的,想着過兩日就送過去。
誰料到,才隔了一日,武陽侯府的請帖就來了。
劉媽媽止不住得笑,「你瞧你們心意相通的,蘇三小姐肯定做夢夢到小姐要送她東西呢,這就叫人來請小姐了。」
唐枚當然高興得很,同張氏說了一聲,帶着暖袖就去武陽侯府了。
來到垂花門口,姚媽媽親自來接。
唐枚笑眯眯的把暖袖拿出來,「媽媽看呢,這暖袖,你們家小姐可喜歡呢?若是不順意的,我到時就不拿出來了。」
可姚媽媽沒有回應她,靜寂無聲。
唐枚奇怪的瞧了姚媽媽一眼,才發現她兩眼紅腫,整個人憔悴不堪,像是好久沒有睡過了,頓時心裏不安起來,忙問道,「媽媽你這是怎麼了?」
劉媽媽也是吃驚的很。
姚媽媽抽噎道,「小姐她,她出事了,醒不過來……」
「什麼?」
唐枚心裏一震,完全不可置信,手裏的暖袖滑落下來,雪白的皮毛瞬間沾染了地上的塵土。
「她,她生了什麼病么?」片刻后,她才回過神,儘力穩定住自己。
姚媽媽嘆一聲,不知從何說起,只道,「撞到了石頭上,昏睡了三日了。」
唐枚掌心冰冷,只聽姚媽媽繼續在說,「是侯爺叫老奴請了小姐來……」
後面的話有些聽不清楚,她只覺得耳朵像是露在寒風裏,刺骨的冷。
蘇三小姐竟會遭遇到這種事,真是造化弄人!
「媽媽,帶我去看看她罷。」唐枚深深吸了一口氣,蹲下來撿起暖袖,輕輕拍掉上面的塵土。
卻聽姚媽媽叫了聲侯爺。
抬頭往前一看,只見蘇豫正立在不遠處,冷清肅穆,目光落在她臉上,對視的剎那,有什麼情緒似迷霧般瀰漫開來,混沌不堪。
唐枚遙遙行禮,叫了聲侯爺。
蘇豫走過來,示意姚媽媽先行。
看起來他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這等緊要時刻,肯定是因為蘇三小姐的事情,劉媽媽與綠翠忙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垂花門口頓時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唐枚關切的問,「大夫沒有什麼說法么?」
「太醫都束手無策。」蘇豫看着她,微微低下頭,他自懂事後就不曾求過人,又是一個自己沒有給過好臉色的姑娘,他何時有過這樣尷尬的時候?可為了妹妹又哪裏能顧面子,只這片刻功夫,他開口道,「今日請了二小姐來,是蘇某有件事想拜託你。」
唐枚訝異,蘇豫在她眼裏是不近人情的,不要說什麼請求了,就是略微放下身段都不會,如今卻這樣同她說話,是因為蘇三小姐的狀況么?她忙道,「侯爺請說,如果有幫得了的地方,我一定儘力而為。」
她的回答簡單利落,讓他接下來的話更容易說出口,蘇豫道,「太醫說這世上如今也只有回春針灸法能救得了舍妹的命,蘇某已知道此針法傳人是誰,只無論如何也請不動他。」
他的眼裏閃動着寒芒,最後一句話即便掩藏,也聽得出有無盡的惱意在裏面。
唐枚不由奇道,「侯爺的意思是……」
「那人是鍾鏡香。」蘇豫微微眯起眼,有光亮聚於眸底,在晨起的陽光下璀璨如珠。
他雖貴為侯爺,鍾鏡香乃一介草民,卻也有他無法撼動的事,只不明白,鍾鏡香為何卻非要指定唐枚。
「他說需得你去請,他才會願意施展回春針灸法。」
唐枚擰起了眉,她只需動一動腦筋,便立即明白了鍾鏡香的意圖。
好個會找時機的傢伙!
見她神色微動,蘇豫問,「可是有什麼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