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唐枚暗自想,怕只怕還有別的魑魅魍魎……
劉媽媽剛走,紅玉請了唐芳來了。
「二姐姐怎麼突然找我呢?是想我了不成?」唐芳笑嘻嘻撲上來,拉着她的袖子撒嬌。
唐枚聞到淡淡的香縈繞鼻尖,笑道,「是想你了啊,不過是想你的香呢。」
「二姐的香用完了么?」唐芳忙道,「我那裏很多呢,二姐想要哪種?我這就叫羅萍去取。」
「不是,是借你的鼻子一用,我看看你沉迷此道,可是真的懂了些什麼。」
唐芳一聽,立時興奮起來,「我的鼻子對香可靈敏呢,華芳齋每次換了新的香,我頭一個就能聞出來。」
唐枚便取了在胭脂鋪拿回來的幾樣妝粉,「你聞聞,裏面到底是放了哪些花了?」
「這還要聞么?上回我用了就知道了,不過二姐也沒問我,我倒是沒有說,怎的突然又要知道了?」
「你是不曉得,我那家胭脂鋪都是從那香玉工坊買來的胭脂,如今價錢高的很,我每樣賣出去,倒只賺一點,可不是白替他們做活?要是可以的話,我倒是想自己開一家作坊,只這東西,我生疏的很,不知道從何下手,才想起你來。」
唐芳皺起眉,「你都有兩家鋪子了,又要開工坊,可不是累人的很?哪裏又有時間玩樂了?咱們家的錢難道還不夠你花的么?不要把身體都累壞了。」
她哪裏懂呢,唐家的錢最終都是唐宏的,她們幾個女兒除了嫁妝,別的家業都不會再給她們,所以唐枚只想多多的積攢起自己的產業,手裏越有錢,以後的生活越是自由。
「我同你說過的,你如今只曉得閑着,以後嫁人了,那些嫁妝里也有鋪子,難道你不要管了么?別以為嫁人了一切都好了,你看看我,可不是和離了么?」唐枚拍拍她的手,「倒不是說你那相公以後好或不好,咱們總要早些打算。」
唐芳臉上一紅,想了想,低聲道,「那我嫁人了,嫁妝都給二姐管着,好不好?二姐管,我就放心了。」
紅玉聽了笑道,「四小姐,你怎的嫁人了還要賴着小姐呢?總不要叫小姐還跟你去那懷寧伯府罷?」
唐芳不作聲,兩隻手揉着帕子,心道,要是可以,她倒是想呢。
唐枚知道一時半會也不好教會她的,有些事總要自己經歷了才會更加明白,便只叫她說關於妝粉的事。
唐芳取了三盒道,「這白的用了桂花香,這桃紅的是玫瑰香,這有些淡紅的是梔子花香,且這粉又是有講究的。」她挑了一點抹在掌心,給唐枚看,「想是鹿角研磨出來的,又添了牛乳,這粉裏頭還有桃花粉,自是同旁的不一樣了。」
唐枚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驚訝的很,「你如何還知道粉怎麼做的?我只曉得你懂聞香呢。」
「哪兒是我懂呢,二姐,你莫忘了我常去華芳齋,有人說與我聽的。」
她自小就愛這些東西,也虧得張氏疼愛,一直也不曾嚴苛的管教她,還是大了以後才稍加束縛的。至於這華芳齋,她每次有月錢都存着,全拿去孝敬到那裏了,久而久之,也結交了幾個華芳齋的姑娘。
「那妙鳳知道好些知識呢,可惜她無法施展。」唐芳嘆一聲。
唐枚心裏一動,拉了她坐下來,細細問道,「那妙鳳是什麼人?又為何無法施展她的本事?」
「妙鳳是那金娘子的徒弟,那金娘子二姐總知道罷?是華芳齋最會制香的幾個師傅之一,妙鳳是她的二弟子,她有一個大徒弟的,叫什麼來着,反正看着就很不好。妙鳳雖說來幫着打理鋪面,可是跟那裏的女夥計一般無二。我有次見她在後面調香,結果那大徒弟就過來罵她,我當時還不認識她呢,見她哭了便上去勸慰,也就認識了。」
「那妙鳳現在仍在那裏做夥計的活么?」
「應該是的。」唐芳惋惜道,「後來我每次去,都見她在前面張羅,我又愛香,有次同她說起,結果她告訴我好些,又與我講怎麼分辨那些香,我就更加明白了。」
唐枚笑道,「你既同她那麼好,過幾日咱們去一趟華芳齋,你介紹我認識認識。」
唐芳驚訝道,「二姐要去那裏?可我怕娘不答應呢。」
「我自會同娘說的,你怕什麼。」唐枚笑了笑,問起,「你上回拿了兩盒送給你那未來小姑子,她可喜歡?」
「說是很喜歡,當天就抹上了。」
唐枚便又給了她兩盒,「這些是不同顏色的,你再拿去討好她罷。」
唐芳紅了臉,「我怎麼要討好她?我們只是喜歡一樣東西罷了,二姐你又取笑我。」
唐枚拍拍她腦袋,「走,咱們去娘那兒。」
兩人便站起來去了張氏那裏。
張氏正同賈氏在吃紅棗燕窩羹,見她們二人來了,便叫廚房又端來兩碗。
唐枚舀了兩勺吃,笑道,「這天氣正燥,我晚上還咳來着,吃這個潤肺最好了。」
「啊,咳了?快叫大夫看看。」張氏忙道。
「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早上又好了,沒什麼的。」
賈氏把勺子擱下,笑道,「大嫂緊張個什麼,你沒看出來她是又看上這燕窩了,想着法子討要呢。」
唐枚忍不住撲哧笑了,「三嬸真是眼神炯炯,這都看得出來,您這一說,我哪兒還敢問母親要呢,說不得就要三嬸賠了。」
「哎,你們兩個,越發沒個輩分。」張氏笑罵兩句。
唐芳只抿着嘴笑,這打趣的話她是從來不會也不擅長說的。
「不過這燕窩真不錯,大嫂哪裏買來的?」賈氏倒是真心想問,她這幾年總是懷不上孩子,看了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儘力補養了。
「有人才送了老爺的,」張氏道,「看你合胃口,我一會兒拿些給你,」又點點兩個女兒,「你們兩個也有份。」
唐枚唐芳忙謝了。
賈氏卻道,「我只是問問,哪裏就要了,白吃白住不說,你還要扣我一個這樣貪的名號?」
「又來客氣,吃都吃了還說這些,我最近再這麼補,早晚臃腫了。你拿去怕什麼,老爺向來也疼你們兩夫妻的。」
賈氏也只好謝了。
正說著,春露在外面通報,說是苗姨娘來了。
苗姨娘如今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子,行動極為不便,卻不知她又為何走了來,唐枚暗自揣測。
張氏叫人請了進來。
苗姨娘一手撐着腰,慢慢挪着步進了屋子。
她現在長得胖了,皮膚倒還是白的很,五官也沒有多少變化,一來就要給張氏行禮。
張氏自然免了,關切道,「身子可舒服呢?哪裏不對,要早些說。」
「都好好的,就是總是餓。」苗姨娘說著瞟了眼桌上三隻碗,鼻子嗅了嗅,哎喲一聲道,「是燕窩呢?果然香的很,倒好像比我那兒的還要好些。」
她懷孕的日子,府里從不缺她什麼,要吃什麼樣樣都滿足,燕窩也是不曾斷的,可現在這幅樣子真是貪得無厭,卻又好似裝得天真一樣。
唐枚鼻子裏哼出了一聲。
張氏有些尷尬,這燕窩確實是比苗姨娘那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