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逗我流口水呢?是不是鶩湖那個莊上來的?那裏也不知是什麼水,裏面的魚蝦都好吃,可惜也只有螃蟹能運過來。」柳氏嘆一聲,「我說是聚了靈氣的地方,良田都沒處買得到,還是娘當年有眼光,一下子買了那些。我如今想要,都不成呢。」
那鶩湖的農莊,在唐家幾處家業中佔了很大的分量,唐枚一直協助張氏,心裏自然清楚。
聽起來,柳氏是很想在鶩湖置辦一些良田?
張氏笑道,「那裏的水確實是好,只離得遠,你若實在饞了,只要你願意,那處農莊隨你住多久呢,我是奔波不得,也不好去。」
聽到這話,柳氏眼眸一垂,淡淡道,「大嫂說笑了,我隨口一說,還真能去那裏只為吃些個魚蝦?家裏老爺,兩個孩子,不知道會不會鬧翻了天呢。」說著頓了頓,似想到一件事,「昨個兒去街上本想去惠兒那家鋪子扯兩段布的,怎麼這孩子突然就把鋪子給賣了?倒是嚇我一跳,大嫂可曉得?」
唐枚抽了下嘴角,有些心虛。
張氏皺起了眉,果然往唐枚那裏看了一眼,因為那日唐惠見了她,就去找唐枚說了話,要有什麼事,這個二女兒定是知道。
「看樣子大嫂竟也不知?」柳氏嘖嘖兩聲,「惠兒這孩子辦事不牢靠,本以為這次會好一些,誰料還是同往常一樣,開什麼鋪子都不行。大嫂你也不要往心裏去,她三番兩次這般結果,恐怕也知道,以後別叫她再碰這些生意便是。」
賈氏卻驚訝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我前些時間還聽到這鋪子生意不錯呢。」
張氏默不作聲,要與她無干也罷了,可大女兒這家鋪子,她都拿了銀錢出來補貼擴充鋪面的,結果大女兒居然一聲不吭就賣掉了,心裏自然極為生氣。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見柳氏去賈氏那裏看那些置辦好的嫁妝了,張氏就把唐枚叫了來。
「你倒是說說,惠兒她怎麼了?」
唐枚不知怎麼說,只得硬着頭髮撒謊道,「我也不清楚,娘想知道,把大姐叫來問問罷。」
張氏哼了一聲,「你打量我看不出來?她那日分明是有事,結果同我不提,跑了找你,難道會不說?」
唐枚很為難,咬了咬嘴唇,她是一點不想隱瞞張氏,可這事着實不能實話實說。
「你有什麼不好說的?」張氏見狀痛心道,「你這大姐越發不懂事了,鋪子既是花了很多心血,就算有些事,也不該如此潦草就賣了,萬事起頭難,她都做得有聲有色了,怎的說關就關?照理,她也不似那麼沒有頭腦的!」
唐枚嘆一聲道,「她是為了救人呢,劉元華給她去進貨被劫了,劉家的人求她拿出錢來的。」
「劉元華?」張氏怔了怔,才想起來是女婿家的親戚,聽說是為救人,頓時也不好說,只道,「她就不會先來問我?是不把我當親娘了么?」
「怕母親擔心罷,您身子也不太好,娘,既然鋪子已經賣了,您再責備她也是於事無補,就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了。」
張氏只得罷了,又看看唐枚,滿腹的心思又上來,「我只盼身子能一直好着,你弟弟又年幼,這家業不知何時能交到他手裏!」
唐家就一個男孩,唐士寧再無兒子,以後所有的東西都是要歸於唐宏的,幸好唐宏瞧着也是個懂事理的孩子,將來必定也有長進,張氏倒還算欣慰,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辦好。
兩人正說著,卻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外頭叫道,「哎喲,傷到人了,二太太……」
張氏驚得一下子立起來,幾步奔到門口,喝問道,「二太太傷了?」
見張氏這樣,唐枚趕緊握住她的手,勸道,「娘您先別急,聽她好好說呢,二嫂傷的要不要緊?大夫可去請了?」
那丫環也不是貼身的丫環,春露瞪她一眼,「還不回了話?」
綠梅不由結巴道,「沒,沒事,回太太,二小姐,二太太沒事,是她的丫環傷到手臂,已經請大夫來了,只稍許流了點兒血。」
唐枚忍不住罵道,「你怎麼說話的,二太太的丫環也能說成是二太太?」
那丫環嚇得一激靈,忙跪下來。
張氏發現並不是柳氏受傷,鬆了口氣。
「到底是怎麼受傷的?」唐枚又問。
「奴婢不知,好似是被箭傷到的,幸好只擦破了皮,要是往中間點,可就……」
箭傷是同丙兒有關么?唐枚心道,丙兒一向憨直的,也知道射箭危險,從來不在宅子裏玩兒,怎的會射到柳氏的丫環身上?一時便道,「娘,我去問問怎麼回事。」
丙兒此刻正被關在柴房,唐枚問了一圈才知道。
「誰叫關了他的?」她問那些婆子。
「二太太叫關了他的,說人命關天。當時一團忙,看那姑娘身上都是血,只當就要死了。」
「把門開了。」唐枚吩咐道。
兩個婆子不敢違抗,趕緊拿鑰匙出來開了門。
丙兒見到唐枚,臉上羞愧不已,低着頭不敢看她。
「你真箇兒把箭射到人身上了?」唐枚問。
丙兒點點頭。
「你可從來不再府里亂射箭的,怎麼這回卻這樣?」唐枚滿是疑問,「你老老實實說,我知你應不是故意的,倒是怎麼回事?可是有人叫你射着玩的?是謙兒么?」唐謙最是好動的了,好幾次要叫丙兒射箭給他們看,只是從未如願。
丙兒搖搖頭,哭喪着臉,「他們都要看,說中秋節沒有好玩兒的,叫我射花燈里的燈呢,我,我一時沒忍住……」
他到底也還小,有虛榮心也屬自然,唐枚嘆口氣,「可怎麼就射着了二太太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明明對着花燈的,也不知道怎麼就竄出一個人來,我沒收得住,箭就出去了。」丙兒說到這裏,又道,「二小姐,那人傷的重不重?我,我不是故意的。」
「倒是不重,你跟我去,道個歉也就罷了。」
唐枚叫丙兒出來
柳氏那個丫環叫銀鴿,長得高高的,往常總是跟了柳氏來,話也不多,此刻胳膊上已經包紮好了,只表情很是緊張,受到了驚嚇一般。
「哎喲,這可憐的,剛才也是把我嚇的,以為出了人命呢。」柳氏拍着胸口,連連搖頭,「怎麼就玩這種危險的,要是真的射死人可怎麼好呢?又是這樣喜慶的日子。」又問張氏,「這孩子還是枚兒從莊上帶來的?原本以為懂事的很。」
唐枚正好聽見,一把掀開帘子走進來道,「他哪裏想射箭的,還不是有人想看呢。」
柳氏笑眯眯看着她道,「枚兒真箇兒是心善了。」
唐枚哪裏聽不出來這話有些諷刺的意思,也不理會,看了看銀鴿,問道,「你手還痛么?」
「奴婢不痛了。」銀鴿雖然這樣答,嘴巴里卻是發出噝的一聲。
唐枚道,「叫丙兒來,給人認個錯。」
春露便領了丙兒進來,丙兒向各人行了一禮,又專門給銀鴿道了歉。
「傷倒還是小事,我只替宏兒擔心,以後去私塾,也這麼玩么?那裏的孩子很多都是富貴人家的,萬一傷到哪個可說不清楚,再說,是念書的地方,玩刀玩槍的總有些不合宜,大嫂你說呢?要找個伴讀的,還是會念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