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蒼蒼北大荒(3)

莽莽蒼蒼北大荒(3)

"黨的領導指的是什麼?與檢查制度有什麼區別?與'思想控制'又有什麼區別?"記者還是想在**方面做文章。"黨應領導文藝,"丁玲直言不諱地擁護黨的領導,理直氣壯地說,"應該給予思想領導,並不是控制人的思想。對作品不能用行政手段加以'判決'。"記者繞了一個圈子,提出另一個問題,"年輕作家應該寫什麼題材?"言外之意,是不是指示寫什麼題材才寫什麼題材,丁玲簡單扼要回答:"寫他自己最熟悉的題材。"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結束了,記者沒有在蒙冤受屈歷經坎坷的丁玲身上找到突破口。她不計較過去的冤屈,維護革命和黨的利益。這是難能可貴之處。馬列主義、**文藝思想,丁玲一貫堅持。從1938年夏天我在延安和她結識以來,將近半個世紀以來,不管她身處逆境或者是順境,從未改變她的文藝觀。她尊重和吸收中國古典文學的優秀傳統及其作品,不是民族虛無主義者;她也尊重和吸收外國古典的和優秀的作品,但不模仿,也不拜倒,更不趨時務新,追求什麼魔幻現實主義和意識流之類的創作方法。人們也許以為她守舊,頭腦頑固不化。她"守"的是馬列主義文藝思想之"舊","頑固不化"的是**文藝思想。當然,馬列主義、**文藝思想是發展的,但根本原則是不會變的。她自從1927年登上文壇以來,畢生以文藝為武器從事為人類理想的目的而戰鬥,不管道路多麼坎坷,不論遭受多麼嚴重打擊,也不論紅極一時的著名作家或者銷聲匿跡的"大右派",她沒有忘記使用文藝這個武器戰鬥,直到逝世前夕,我到首都醫院第五病房看她,她念念不忘的依然是文藝創作,急於想出院寫完長篇小說《在嚴寒的日子裏》。大夫要她住院休養,她要早日出院,像個孩子似的對大夫說,"你讓我出院寫作,我一定聽大夫的話,每天只寫一兩個小時,絕對不多寫,總該可以吧。我已經82歲了,寫作的時間不多了。你同意吧。"大夫被她懇切的強烈的願望所感動,勉強同意了。她歡天喜地告訴我,出院以後的寫作和生活計劃,準備到她曾經生活過並且相當熟悉的小縣城裏住下來,閉門謝客,專心致志寫作。我祝賀身體恢復了健康又可以執筆為文了,希望早日看到《在嚴寒的日子裏》的下半部。誰知道,誰又能料到,過了沒幾天,傳來健康開始恢復戰鬥力旺盛的丁玲同志病危了,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已不在病房裏了,轉移到急救室里,已經不能講話,那一雙機靈的眼睛還像往常一樣奕奕有神。我緊緊握着她寫了近300萬字的瘦弱的手,她的親屬為我低聲介紹近日病情的變化,黯然許久許久。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20年代中期文壇上的一顆明星,在1986年3月4日隕落了。我永遠記住這一天,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這一天,丁玲永遠離開我們了。這一天,我和丁玲一樣走上坎坷的道路。丁玲逝世五周年後,在佳木斯舉行的學術討論會上,重點研究丁玲對新時期文學的貢獻,以及丁玲與世界文學的聯繫,談了丁玲在世界上的地位和意義等問題。會議期間,即8月26日,我和會議參加者一同追尋丁玲的足跡,到了丁玲生前被關在寶泉農場的"牛棚"和她勞動過的普陽農場,參加普陽農場建立的丁玲館的揭幕式,我高興地接受討論會要我在揭幕式上剪綵的邀請,讓黑龍江和中國人民以及世界進步人士來參觀丁玲生平和創作的紀念館。我在紀念館裏看到丁玲的創作活動與輝煌的成績,不禁想起國內國外某些作家,生前由於權力、環境或偶然機遇,作品暢銷,甚至獲得某種文學獎,顯赫一時,但不為有識者敬佩,評價不高,身後蕭條,無人過問,很快被世人忘記,作品也流傳不下去。同時,有許多作家生不逢時,命途坎坷,雖有力作問世,由於種種原因,當時沒有引起重視,默默無聞,悄然離開人世。隨着歲月的推移,逐漸為世人所識,聲譽越來越高,作品永遠流傳下去,成為本國和世界文壇的瑰寶,如中國的屈原的《離騷》,司馬遷的《史記》,杜甫的詩歌,曹雪芹的《紅樓夢》等都是。丁玲是死後獲得評價高於生前的作家之一。我相信,時間將證明丁玲在革命事業和文學上的重大成就,她永遠不會被人忘記的。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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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而復封筆孤本――往事回首錄(精彩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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