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百船鬼市(故事的開始)
1987年江西長江邊上的小型撈沙廠都開始轉型,使用新型的起沙機,幾個老闆承包的小廠開始合併在一起,實行小戶轉大戶,力往一塊使,合作共贏的戰略目標。
在撈沙廠轉型的這一年裏,我們撈沙工人基本上是沒有活干,所以我就失去了生活來源,心灰意冷的離開了撈沙隊。
這生活來源斷了,我琢磨着是不是該跟老頭子低個頭認個錯,回去繼續啃老得了?
後來一想,那可不成,我這一回去,還不得被我的那些晚輩們給笑話死,大老爺門兒在外面混不下去了,開始往家跑,這不是一事無成嘛,跟我當年的宏願天差地別。
我心想着,我他娘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就不信在外面還養不活自己。
可是想歸想,這飯還要吃,總不得在坐吃山空吧。
我這個高中還沒畢業的,想來想去就是找不到啥比較合適的活干,叼毛的我苦力又不願意干。
後來瞎尋思着,我以前在撈沙隊的時候,經常看見跟船撈沙工人,他們有時候會從江底撈到一些青銅器陶罐之類的老物件。
我一想到了這茬,就想起了我進撈沙隊之前跟着我老叔到處鏟地皮的日子,別的我沒有練會,這耍嘴皮子和眼力見到是練的挺好,這做古玩的就屬於撈偏門,光靠眼力見還不行,還得靠嘴騙,老俗話說的好,十古九騙。
於是我就在九江的一個小縣城裏干起了“跑道兒”,我沒有本錢,就只能從中間人開始干起,那個年代干撈偏門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賺到錢,一開始我乾的順風順水,也撿過漏,也“打眼”過。
漸漸的從一個口袋只有幾百快的“跑道兒”慢慢的就干成了萬元戶古董商人,也正所謂混的風生水起。
後來我就開始膨脹了,飄了,口袋裏有倆錢,我的胃口就遠遠不滿足於長江里撈出來的老物件。
我就開始弄攤子,眼睛也盯上了“一線”,所謂的“一線”也就是盜墓的,他們的東西多,而且品相好,收着這些人的貨,往上海那邊出,慢慢的名聲在圈內就起來了。
可是好景不長,我認識的那些“一線”都是長沙人,那段時間長沙嚴打,栽了不少盤口子,就算盜出來的東西也不敢往外發,一時之間我沒了貨源,上海的幾個大客戶一直催我要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時之間我的生活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整件事發生在1988年的6月,在九江的一個百船鬼市裡。
百船鬼市是由幾百艘喝材油的中小型捕魚船組成,通常船家都會搭上一條路板,使每條船都連在一起,也方便客人行走買東西。
百船鬼市也通常被稱為黑市,這裏的人三教九流,最神秘的就屬淘河鬼斗閻王勾,三斗一門龍抬頭。
這三斗就是指長江邊上撈偏門的行業,分為盜河墓,江底採金,官方和民間的長江撈屍人,最後一門龍抬頭最為神秘,相傳這龍抬頭的門人只要在江邊看一下水的走勢,和聞一些江水的味道,就能找到埋在長江底下的江墓。
還有些偏行,舉個例子,就像長江採珠人,這些人就能用秘法在水底下鱉氣很長一段時間,在江底找到珠蚌,進行採珠作業。
百船鬼市裏面賣的東西很雜,什麼都有,大多都是從江底撈出來的奇珍異寶,和些江裏面誰都沒看過的怪物。
一時之間這百船鬼市的名聲很響亮,各地商人、土豪都會來這個地方撿漏,希望能淘到什麼寶貝,這百船鬼市的名聲大了,就有些洋行不遠千里從上海趕過來淘寶。
夏季江西6月的天氣特別炎熱,毒辣的太陽曬的船上面的甲板直發燙,人走在甲板上面都燙腳,心裏裝着苦水的我一個人在這百船鬼市裡跑來跑去,尋思着能撿個漏啥的。
跑了一上午看了不下於幾百件高仿、民仿的青銅器、瓷器、木雕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給浸濕,心裏直罵這鬼天氣不地道,就知道欺負我這個老實人!
因為我認識長沙的“一線”窩被端了,導致了我這生意慘淡,行里俗話說的好:“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這句話放在別的同行身上可能還行,放在我身上,這三年不開張估計我得餓死街頭。
為了不餓死,我只能頂着這毒辣的太陽,想着看憑我的眼力見能不能在這百船鬼市轉轉運,可是忙活了一上午,毛都沒見一根。
在九江做古玩的,特別像我這種鏟地皮的小古玩商,每天都會憑着眼力見來百船鬼市淘寶,然後帶出去轉賣。
可是那天上午就當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年輕人,他可能是我這一輩子都不願提起的人,因為他導致了我的生活發生了滔天的變化,使我原本平凡的人生添上了濃重的一筆。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重來,我肯定不會選擇見到他,如果在那個上午我要是提前一點放棄,那整件事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可是人生總是這般無奈,有時候總是把握不住人生的方向,人的一生就像一片汪洋大海,而自己則是一葉孤舟,如果不是一個好的舵手,在這片海里航行,有時會給你帶來驚喜,有時會迷失方向而惶恐不安!
那天我在百船鬼市轉了一上午,一件貨都沒有物色上,加上天氣熱,心裏免不了一陣煩悶,於是我就準備掉頭回租的船里洗個澡,吃個午飯。
這百船鬼市因為在長江上,是很多小船和中型的大船連在一起,所以船老大開的旅館餐館應有盡有,提供給那些外地的商人一個很好的服務,畢竟外地商人逛一天也是逛不完這百船鬼市的。
天氣熱的發慌,我身上的汗水早就將外面的襯衣給濕透,在船市人群里穿插。
我走到了一半突然被人從被后撞了一下,這不得不讓我警惕了起來,這百船鬼市裏的人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這要是個扒手還不得給我口袋裏的幾千快錢現大洋給掏走。
我連忙轉身,用手摸着褲子口袋裏的錢,還好,都還在,虛驚一場!
我再去看撞我的人,一個穿着邋裏邋遢神色慌裏慌張的年輕男人,手裏倒拿着一把黑色的油布傘,我不禁感覺到自己簡直就霉到了家。
在長江上的水上人都流傳着一個古怪的習俗,就是家裏有人死了,那麼親屬則會倒拿着一把黑傘去通知鄰里鄉親來弔唁死者。
所以我才感覺自己霉的透頂,怪不得今年萬事不順,啥事都讓我給撞上了,可能這男人比較着急撞上了我,我這罵也不好罵,說也不好說,只好讓開了路讓他過,畢竟死者為大嘛!
這年輕男人見我讓開了路,也沒有走開,就用手上的黑傘柄捅我我的腿,眼睛對着我死命的翻着。
當時我心裏的想法就是,難道這孫子想碰瓷?
這下把我給惹惱了,本來加上閑逛了一上午沒有淘到貨,憋了一肚子無名火,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我用手用力的撥開那男人捅我腿的黑傘,怒罵道:“你是有病還是咋滴?”
那拿着黑傘的男人看我這麼凶神惡煞的發火,可能被我的表情給嚇到,連忙將黑傘收了起來,灰溜溜的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