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頓傳記《我的生活》熱賣 書評毀譽參半

一個政治老手的自白

克林頓的《我的生活》，說得寬泛一點，是美國總統自傳里內容最豐富的一部———再沒有其他書能夠像它這樣生動而全面地告訴我們，當八年時間的美國總統是怎麼回事。克林頓善於把聰明才智和他的良好教育結合起來；自他1964年到華盛頓至今，他是美國———也許也是世界上———頭號政治隱君子。和里根、福特、尼克遜、林登。約翰遜一樣，他通過寫作回歸歷史，無遠弗屆。

孤獨的青春年代

比爾。克林頓在阿肯色州的小鎮霍普度過了他童年的大部分時光。從文化上說，這個小鎮位於美國南方的西部邊緣，或者說中西部的東部邊緣，就看你從哪個角度看了。他的滔滔不絕———在書里表現為他過於孜孜不倦地糾纏於他治國中的細枝末節———也許來自南方，而他的孤獨，他略微的疏離感，和他看似不能腳踏實地做事的特點，來源於中西部，在他出生前三個月，他父親駕車翻下公路，不幸淹死在排水渠里。

有些人會反對任何關於比爾。克林頓孤獨的說法。他們也許會說，瞧瞧他乾的：羅德學者獎學金得主，耶魯法學院畢業生，五次當選阿肯色州州長，兩任美國總統，娶了一個聰明太太，生了一個乖女兒，從容出入各種社交場合，從油炸魚到扔牛肉片，樣樣都行。而且，他還會吹薩克斯風！

這都是真的，但他很孤獨。他的魅力的一大部分就在於他孤獨的性格。他確實有魅力。在這本書里，他對他酗酒的、有時粗暴罵人的繼父羅傑。克林頓的處理是最平和，最具有同情心的。德萊塞是最能理解克林頓這種遭遇的小說家，雖然，“在所有自然力量中，活力是最難以言表的”這句話是司各特。費茲傑拉德說的。

比爾。克林頓只用了69頁篇幅交待了這些他所經歷的雜亂與少年時代的愁苦，來到華盛頓特區入喬治敦大學讀書。我認為，最終決定他現在自身位置的關鍵因素，是他選擇了喬治敦，而不是阿肯色大學。要是在後者，他肯定會沉溺於酒色、橄欖球。而在喬治敦大學，他閱讀黑格爾、康德、熊彼得等等大師經典，並很快找到了通往參議員富爾布萊特辦公室的途徑，到那裏工作。

對政治念念不忘

這麼快就把青少年時代打發了，使得這部900多頁的回憶錄基本上講的都是作為一個政治人物的克林頓，政治———從地方、州、國家、國際，到太空———不僅是這本書的心臟，也是它的大腦，軀幹和五臟六腑。希拉里和切爾茜常在書中出現，但敘述的重點不是家庭生活或者性———克林頓承認了這個缺點，但沒有詳細展開談。

有些人想從幾十位國際政要的微型肖像中挑幾個看看克林頓是怎麼寫的，比如阿拉法特、托尼。貝理雅，同樣，還有些人會挑着看國會大戲，官場大戰。而我，恰恰喜歡這種篇幅長、高密度、睿智的敘述風格，我愉快地把《我的生活》一口氣讀完。雖然我對克林頓的認識也許並沒有更深入，但是，它讓我對最近的歷史事件有了更好的認識。

每次克林頓講到嚴肅的政治———從他為富爾布賴特參議員工作開始———他敘述的語調就變得更自信，故事開始變得飽滿。尤其是在他第二任總統期間，有時他深為國際問題所困擾。至今仍然讓他耿耿於懷的一次談判，無疑就是他離任前不久與阿拉法特、以色列總理巴拉克失敗的斡旋。儘管對阿拉法特非常失望，克林頓還是像大多數情況下一樣，用非常克制的筆調寫了這段經歷。

讓人聯想到“唐璜”

至少對於我這樣搞文學的人來說，比爾。克林頓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是他常常讓我想起某些作家或者他們筆下的人物———比如說，托馬斯。沃爾夫(ThomasWolfe)，來自南方另一端的已故大作家。比爾。克林頓常常望着家鄉，讚美他的天使媽媽，弗吉尼婭。凱莉。你還可以想得更遠。你可以把克林頓當做被小人國的長官肯尼斯。斯塔爾戳傷的格列佛；把他當做永遠尋找父親的湯姆。瓊斯；當做在耶魯法學院裏追戴茜。米的李爾。阿伯納(譯註：L'ilAbner和DaisyMae都是漫畫家AlCapp創作的男女卡通形象)；對於他多如牛毛的對頭們來說，這個傢伙永遠是一個“狡猾郎中”，他們相信他在扔出東西，雖然，他們常常認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

克林頓不能不讓人聯想起的一個文學形象是唐璜。從這本書里的大量證據來看，他還是對政治念念不忘，一如既往。毫無疑問他偶爾會騰出時間做做床上運動，但時間不長。詹妮弗。弗勞爾斯、保拉。瓊斯、莫妮卡。萊溫斯基也許是美國最誘人的三個女士，但是她們的“征服”———隨便你怎麼理解這個詞———並沒有使克林頓成為世界頭號花花公子，連華盛頓西北部頭號都算不上。據我長期仔細觀察，在我們可愛的首都———這個新聞記者的上流社會———浪費時間糾纏這些事情的人，要是出現總統涉及性的問題，到現在還是沒法用一種成熟的語調對待。

明星重回戰場

如果比爾。克林頓當過總理而不是總統，這本書可能會分兩卷———如果不是三卷的話———那麼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角力。但如果他當過總理而不是總統，就沒人會為這本書付給他報道中所說的1000萬美元，無論他寫得多麼好。

這部情節密集的大部頭作品應該值那麼多錢，它讓人愉快，帶着我們回到克林頓與媒體貓捉老鼠般的賽跑遊戲。結果，那些想羞辱他甚至想把他趕出城的媒體卻讓他成了明星，身價遠比當總統高。現在，克林頓和麥當娜一起高高在上。事實上，此時他和麥當娜也許是僅有的兩個出了問題、名聲越來越差卻仍然能高高在上的人。

於是，不知何故，它總是曖昧地被與性聯繫在一起———並不一定是性表演，而是整個世界的頭腦里都是性。我自己都懷疑比爾。克林頓的性生活與別人會有多麼大的差別。在克林頓被當眾要求說清楚“是”的含義的那個愚蠢時期，我常常想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指出來他受的是天主教耶穌會士的教育，對他們來說，“是”的意思是指一件並非輕鬆解決的事情。“我的生活”結束了，但沒有停止。怎麼會停止呢？克林頓夫婦至少還會活躍二三十年。

原作拉里。麥克默特里(LarryMcMurtry)編譯杜松子原載《紐約時報》